深夜,星河航天总部大楼如同蛰伏的巨兽,唯有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刺破浦东的夜空。罗刹刚刚结束与霍华德·莱斯利博士的视频会议,关于“优良级”智能材料量产稳定性的问题依然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心头。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高强度的工作让时间感变得模糊,仿佛上一次休息已是遥远过去。
就在他准备点开下一份关于新型推进剂极端环境测试报告的瞬间,放在桌面一角的私人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伴随着一阵轻柔却执着的震动。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让罗刹那颗在商海与科技前沿淬炼得近乎冰冷的心脏,猛地悸动了一下——妈妈。
他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一顿,一种混杂着惊讶、愧疚和瞬间涌上的温暖情绪,如同决堤的潮水,冲垮了理智构筑的堤坝。多久了?自从那次人生的双重打击——失业与失恋,将他推入谷底后,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本能地切断了与过去大部分的联系,将自己放逐在陌生的城市,挣扎,然后……崛起。获得《星河大富翁》系统,创立星河集团,在商界翻云覆雨,探索世界碎片,直面真理之门……一桩桩一件件,惊心动魄,光怪陆离,时间在极限的压缩下飞逝。他沉浸在自己构建的庞大帝国与超越现实的冒险中,竟忘了,在遥远的江南小城,在那栋略显老旧居民楼里,还有两位日夜牵挂着他的老人,他的根。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额外的氧气来应对这通简单的电话,指尖略带迟疑地划过接听键。
“喂,妈。”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缓,带上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只在至亲面前才会流露的温和,以及一丝深藏的愧疚。
“小刹啊,”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而温暖,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的声音,背景里还隐约能听到电视里播放晚间剧的声响,以及父亲刻意压低的、带着期盼的催促:“你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吃饭了吗?最近…工作忙不忙啊?”母亲避重就轻,先从最寻常的关心开始。
“吃过了,刚忙完。都挺好的,您和爸呢?身体怎么样?”罗刹从巨大的落地窗前转过身,背对着窗外冰冷璀璨的都市霓虹,语气是苏晓、墨言等下属从未听过的柔软。他走到酒柜旁,却没有倒酒,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水晶杯的杯壁。
“我们都好,都好。”母亲的声音轻快了些许,似乎因为儿子语气如常而松了口气,“就是…这眼看就要过年了,你今年…回来吗?妈给你腌了你最爱吃的腊肉,你爸也念叨好几回了,说楼下老张家的儿子都到家了……”
过年?
罗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投向办公室墙壁上嵌入式的电子日历。清晰的数字显示,距离农历除夕,只剩下不到十天!他竟忙得连华夏民族最重视的传统节日,连这个本应阖家团圆的日子,都彻底抛在了脑后!
一股强烈的、近乎尖锐的思念和排山倒海的愧疚感瞬间击中了他。曾经失意落魄时,是不愿回去让父母看到自己的狼狈,徒增担忧;后来权势煊赫时,是沉溺于纵横捭阖与探索未知,无暇他顾。这一晃,竟是如此漫长的时光未曾踏上归途,未曾听听母亲的唠叨,未曾陪父亲喝上一杯。
“回。”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这个字便脱口而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安排一下工作,就这几天回去。”
“真的?太好了!”母亲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几乎能透过电波想象出她在电话那头眉开眼笑、可能还下意识拍了下手的模样,“那你什么时候到?妈给你把房间收拾好!被子都晒得蓬蓬松松的!想吃什么?妈提前准备!酱鸭、八宝饭、还是你想吃新学的那个……”
听着母亲在那头絮絮叨叨地报着菜名,罗刹冰冷已久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滚烫的石子,漾开层层温暖的涟漪。那些他曾在米其林三星餐厅都品尝不到的珍馐,此刻都比不上母亲口中这些家常菜名的万分之一吸引力。
“具体时间我定好了告诉您,不用特别准备,家里平常饭菜就好。”他打断母亲兴奋的规划,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您和爸注意身体,别太劳累。”
又闲聊了几句,反复叮嘱父母保重后,罗刹才在母亲依依不舍的念叨中挂断电话。
他独自在办公室里站了许久,窗外是价值万亿的繁华夜景,此刻却显得虚无而冰冷。心中鼓荡的,全是对那个遥远小城、那个灯光可能昏黄却无比温暖的小家的强烈向往。衣锦还乡,落叶归根,这些深植于血脉中的情感,并不会因为拥有了星际航行的梦想而消散,反而在某些时刻变得愈发清晰。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苏晓。此刻已是深夜,但苏晓的声音依旧清醒冷静,仿佛二十四小时待命:“罗总,请讲。”
“苏晓,帮我调整未来半个月的行程,所有非紧急事务往后排或交由副总裁处理。需要我最终决策的,压缩在三天内完成。”罗刹下达指令,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