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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权利和规则(2 / 2)

曲桂娥却填了心思,高吉梁安慰道:“娘,很多事情不能考虑太复杂,遇到问题再想办法吧,现在这情况,也没有好办法。”

曲桂娥担心地说:“他们家的大瓦房是好,但是那么多人住在一个屋檐下,那得多闹腾,想想都愁得慌,秀平一定受不了。”

高吉梁说:“不行让秀平住厢房,厢房也挺好的,玻璃窗户,方方正正的青石头墙,比普通人家的正房都好,这一点,李书记说得没错。”

高秀平则不以为然:“娘,你不用担心,我就不信了,他家那些破规矩能把我怎样?”

高秀平嘴上虽这么说,可真到了要嫁进李家的日子,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

婚礼如期举行,虽不算隆重,但也说得过去,曲桂娥对这些表面形式的东西并不在意,她更关心的是女儿婚后的生活。

在婆婆家的第一个清晨,高秀平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秀平,该起了!门外传来婆婆孙玉良的声音,五更天了,新媳妇得帮忙做早饭。

高秀平猛地睁开眼,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头看向身旁的李守业。丈夫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丝新婚之夜的甜蜜笑意。

守业,醒醒。高秀平推了推丈夫,你妈,不,妈,妈叫我们起床呢。

高秀平不明白,同是一个时代的人,李守业管母亲叫妈,高秀平管母亲叫娘,他们管父亲都叫爹,可能就是习惯不同,没什么讲究,随大流叫吧。

李守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眼窗外:这才几点啊...妈也真是,新婚第一天就...

话音未落,敲门声又响起来,这次更加急促:守业,你也快起来!你老叔说了,他有事找你商量。

高秀平叹了口气,迅速穿好衣服。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孙玉良已经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和一把扫帚。

李守业睡眼朦胧地爬起来,李文昌已经正襟危坐在等他呢。他郑重宣布,为了训练新媳妇,树立家庭威严,临时调整家庭就餐制度。

原本分灶吃饭的模式,重新改成一起吃饭,集体伙食费需要记账,按人头落实,具体情况随时调整,一个月后看情况再做决定。

李守业本打算瞅个适当机会谈谈单过的事情,这倒好,非但不单过,反倒是一大家子又搅和在一起,真是头大。可是老叔是一家之主,他说一不二。

按理说,父亲是家中老大,父母不在,本应该老大说着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父亲把老大的地位让了出来,哎!他做晚辈的,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不然呢?

“新媳妇进门第一天要打扫院子,这是老李家的规矩。”

孙玉良把工具塞到高秀平手里,扫干净了再来厨房帮忙。

高秀平接过扫帚,心里一阵堵得慌。晨露在青石板上碎成珍珠,高秀平的扫帚划过,就像划破了黎明前最后的体面。

她不愁干活,她啥脏活累活没干过?她不怕出力,可是她不愿意让别人指使,这样的活她干起来别扭。

她轻松地挥动扫帚,用力过猛,扬起一片灰尘,呛得她打了个喷嚏。她抬头看见西屋的灯已经亮了,孙桂英正透过窗户看着她,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扫院子要从东往西扫,象征紫气东来。孙桂英推开窗户指点道,你这东一下,西一下,成何体统?

高秀平咬了咬嘴唇,重新按孙桂英说的方向扫,扫了两下感觉不得进,又按原来的方向扫,正好被有意识监督工作的孙桂英看到:“这孩子真犟,不会干活,人家说她还不听。”

孙桂英这话声音不大不小,高秀平和李守业都听到了。高秀平忍着怒气,心想:“这才新媳妇过门头一天,憋着吧,吵吵起来对谁都不好。”

厨房里,孙玉良已经生起了火。见高秀平进来,她指了指灶台:会揉面吗?今天早上要烙饼。

会,但是不知道做得合不合你们的口味。高秀平老实回答。

孙玉良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叫合不合口味?做好了当然会合口味了。

高秀平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想起母亲曲桂娥的话:咱们家不讲究那些,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可现在,这话显然不适用了。

我教你,看好了。孙玉良挽起袖子,动作麻利地和面,水要一点点加,面要揉到三光——手光、盆光、面光。

高秀平看着婆婆慢腾腾的样子,心里那个急啊,她在生产队食堂做饭,没有人指指点点,她可以甩开膀子干,那叫一个痛快。

妈,我来帮秀平吧。李守业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胡闹!孙玉良板起脸,男人哪能进厨房?这是女人的活计。你老叔不是叫你去有事商量吗?快去吧!

李守业讪讪地退了出去,临走时偷偷给高秀平使了个安慰的眼色。

早饭时,高秀平终于见识了李家的规矩:一张八仙桌,李文昌坐在正位,李德昌坐在侧位,女人和孩子只能坐在下首。盛饭要先给长辈,然后男人,最后才是女人和孩子。

高秀平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意,公公李德昌本来是家中老大,为什么要把正位让出来呢?难道就因为李文昌是大队书记吗?

这暂且不说,高秀平饿得前胸贴后背,却只能眼巴巴等着。好不容易轮到她,刚伸手去拿烙饼,孙玉良突然咳嗽一声:新媳妇要等全家人都拿完了才能动筷子。

高秀平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缩了回来。她看见李守业偷偷把半个烙饼藏在桌下,趁人不注意塞给了她。这小小的温暖让她鼻子一酸。

李守业藏在桌下的那半个烙饼,带着他手心的温度,烫得高秀平眼眶发红,这是她吃过最甜的牢饭。

高秀平感觉活像是地下党接头,差点把烙饼塞进媳妇鼻孔里,急得直挤咕眼,这暗号对得比相亲时还费劲。

饭后,女人们收拾碗筷。高秀平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茶杯,茶水洒在桌布上。孙玉良的脸色立刻变了:这是祖传的绣花桌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对不起,妈,我不是故意的。高秀平慌忙去擦。

别用抹布擦!孙玉良一把夺过抹布,得用吸水纸轻轻蘸。你这毛手毛脚的,怎么当人家媳妇?

高秀平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这时,孙桂英走过来,递给她一张宣纸:用这个吧。新媳妇不懂规矩很正常,慢慢学就是了。

孙桂英的宣纸轻飘飘落在茶渍上,吸走的不仅是水痕,还有一个新媳妇最后的自尊心。

海风穿过贴满喜字的窗棂,把新房的窗帘吹得翩翩起舞,此刻,在李家的规矩里,高秀平如同那窗帘一样,找不到位置。

她眼睛盯着窗帘,她看到了,有风的时候,窗户开着,窗帘的作用并不是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