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业正在为选择对象犯愁呢,他说不出自己的标准,反正就是看着顺眼就行。可就是“顺眼”两个字,把一家人难住了,别人看顺眼的,他偏不顺眼。
一个个顺眼的供销社售货员、老师、医生、护士、邮局话务员等,都被他“不顺眼”淘汰,眼瞅着公社附近的机关单位里,有正儿八经工作的姑娘都被他淘汰掉。
娄翰林曾取笑他跟王金双找对象一样挑剔,只能剑走偏锋。王金双淘汰一批有正式工作的姑娘,偏偏看上种田的高玉贞,要的也是顺眼。
也许李守业跟王金双一样,看上种田的也不好说,种田人的心跟土地一样,能看得见摸得着。他想到高秀平的处事风格,也许正符合李守业的择偶标准。
可眼下,高秀平又不务正业,让娄翰林心急如焚,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娄翰林没想到的是,他只跟李守业说了一通,李守业居然迫不及待,让他马上带着自己去见高秀平。
娄翰林目瞪口呆:“我还没跟她说呢,你这就要去相亲?”
李守业神秘地笑了:“你可真够笨的,为啥要说相亲呢?我们是下去参观农业生产。”
娄翰林如梦初醒:“还是你高见,我咋没想到呢?”
李守业说完,催促娄翰林快点行动:“你快点吧,迈出‘农业学大寨’的脚步。”
娄翰林没见过这阵势,这是什么操作?是偷着去看看长啥样吗?不对,是看看顺眼不?李守业还真有他的想法。
娄翰林当然希望事情往前推进,看总比干等着强,凭李守业的条件,说不定哪天遇到顺眼的一拍即合,高秀平又错过了。
李守业当机立断,把下午的工作安排一下,就让娄翰林带他去相亲。
娄翰林换套便装,领着李守业前往岩山口村。
此时正是栽地瓜的季节,田野里一片忙碌景象。娄翰林和李守业在田间四处寻找高秀平,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她。
高秀平正在指导知青栽地瓜,一遍遍讲解示范,地瓜苗在她手里变成教鞭,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裤脚一个挽起,一个掉下来,沾满泥水混合物。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被高度监视中,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李守业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住了。
这个女子的眼睛乌黑发亮,有一种逼人的光,一看就聪慧绝顶。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坚韧和活力,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姑娘截然不同。
娄翰林走上前去招呼高秀平,高秀平直起腰,看到娄翰林身边的李守业,微微一愣。娄翰林赶忙介绍:“秀平,这是李守业,公社主抓农业的干事。”
高秀平礼貌地笑了笑,简单打了个招呼,又继续手上的活。李守业也不介意,主动加入到劳动中,和高秀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他发现高秀平光着脚丫,脚上被泥土裹着,指甲缝里也全是泥,可动作却十分麻利。
高秀平一边干活一边和李守业聊农业知识,她对土地的了解和见解让李守业刮目相看。
李守业也分享自己在农业大学学到的理论知识,两人越聊越投机。他的钢笔插在中山装的口袋里,没料到会栽进地瓜笼。
当他蹲下身子,发现黑土地里藏着本活的《齐民要术》,而作者正用脚趾勾着秧苗丈量株距。
高秀平光脚在泥地里,每一步都踩得很踏实,她熟练地将地瓜苗插入土中,再用脚把土轻轻踩实。
太阳高悬,汗水不断从她额头滑落,但她浑然不觉。李守业看着这样的高秀平,觉得她就像这片土地一样质朴又充满生命力。
不知不觉,一下午过去了,他们种完了一大片地瓜地。李守业对高秀平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而高秀平也觉得李守业虽然是干部,但没有架子,还懂很多农业知识。
娄翰林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自高兴,觉得这次牵线或许能成。
夕阳西下,劳动结束,李守业看着高秀平,眼中满是欣赏。他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那个“顺眼”的人。
高秀平被闷在鼓里,她只当是公社干部下乡参观,压根儿没往别处想。
从地瓜地里出来,娄翰林和李守业准备回公社。高秀平礼貌地和他们道别。
李守业临走时,约高秀平下次再一起探讨农业知识,高秀平欣然答应。
回公社路上,娄翰林打趣李守业:“怎么样,这姑娘你看着顺眼不?”
李守业笑着点头:“她和别人不一样,看着挺顺眼。”
娄翰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又提醒李守业:“不过她现在一心扑在文艺表演上,没心思考虑自己的事情,你可得有点耐心。”
打那以后,李守业以工作的名义,隔三差五会见高秀平。高秀平起初只当是正常交流,后来在娄翰林的暗示下,才恍然大悟。
她心里有些慌乱,又有些期待。在和李守业的相处中,她发现这个男人踏实稳重,知识渊博,对农业有着满腔的热情。
慢慢地,高秀平的心也渐渐向李守业靠近,两人的感情在一次次的交流和相处中悄然升温。
曲明泽从娄翰林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甚是欣慰,赶紧告诉父亲和三叔。
曲万和兄弟二人听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的外甥女这么多年为家里付出了很多,一直没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如今能遇到合适的人,也是好事一桩。
曲桂娥很快从哥哥那里知道事情的经过,为女儿能遇到自己心仪的人而高兴。
高吉梁没想到李守业能看上自己的妹妹,有些怀疑:“娘,你是说李守业看上秀平,不是秀平一厢情愿吗?”
曲桂娥相信娄翰林:“翰林说的我信,是那小伙看上秀平的,秀平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呢,在地里栽地瓜,还光着脚丫子。”
高吉梁还是半信半疑:“从未听说光着脚丫子相亲的,秀平可真能耐。”
很快,公社表演的日子到了。高秀平首先上台表演拉场戏,自己吹了一曲牛角号,不少人从未见过这玩意,感觉很稀奇。
高秀平的牛角号声响起,那声音悠扬又带着几分粗犷,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台下的李守业听得入神,他没想到高秀平还有这样的才艺。
拉场戏结束后,高秀平下台休息,李守业立刻迎了上去,递上一瓶水,“你今天的表演太出色了,我都看呆了。”
高秀平有些羞涩,“谢谢,就是图个乐子。”
《红灯记》样板戏开演,演员们的精彩演绎让现场气氛达到高潮。表演结束,整个公社的人都对岩山口村的节目赞不绝口,高秀平心里满是自豪。
然而在舞台的大幕后面,她听到了诋毁的声音:“听说那个吹号子的,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呵呵,谁家正儿八经过日子的,摆弄那玩意儿?”
“可不是嘛!就是闲的,她爹娘该多着急啊,这人啊,就得有正事干。”
高秀平肚子鼓得青蛙似的,感情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落了个没有正事干的骂名。
她下意识地拿出牛角号,朝着说闲话的那几个人使劲吹了几下。震得那些说闲话的嘴像晒蔫吧的倭瓜耷拉着。
他们猛然感觉自己的可笑,这姑娘早把日子过成了不需要解释的进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