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一名医生从急救室出来:“病人很危险,还有家属能够配血型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能试的都试过,这是没有办法了吗?
李建设把他联系朋友的事情告诉医生,医生却给他泼了一大瓢冷水。
“你以为我们医院是吃白饭的吗?这种血型需要请示上级医院通过特殊渠道调配资源,在全球范围内查找!就凭你?”
李建设如泄了气的皮球:“医生,那怎么办?”
郑刚不敢多想:“我妈现在怎样?我要见我妈!”
郑毅也急忙请求医生:“对,我也要见我妈!”
医生严肃地说:“现在病人情况危急,不能随意探视。你们还是把精力放在找血源上。”
郑毅急得直跺脚,医院的门窗都被他震得晃荡起来。
医生提醒到:“和病人有血缘关系的人首先考虑,再想想。”
李建设想到母亲和小姨高秀英,母亲是Ab血型,不配,小姨远在牡丹江,就算通知她,让她回来也来不及。况且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不合适。
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
想不到在生死关头,血型竟然成了不可逾越的屏障。不是说爱可以抵达奇迹吗?不是说金钱能够买到爱吗?奇迹呢?你倒是快点来啊!
郑刚急得来回踱步,他想不明白,他一直以为没有什么事是金钱办不到的。在他被金钱困扰的时候,他只想挣钱!挣钱!睁眼闭眼还是挣钱!
郑毅好像有了灵感:“是不是没给医生红包啊?我去给他送红包,我这就去!我就不信,钱没用?”
说着他从冬梅的包里拽出一摞钱,他拽钱的动作活像抢劫,往保温饭盒里塞钱时又笨手笨脚,几张钞票飘出来,他手忙脚乱去捡,嘴里还嘟囔:“钱啊钱,关键时刻你得争气点啊!”
他冷静下来,先把钱装进塑料袋子里,然后再用保温饭盒装起来,又在饭盒外面套上一个透明袋子,转身去找医生。
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啥办法好用,有病乱投医,谁也没有发表意见。
郑毅攥着那个用保温饭盒精心伪装的“心意”,脚步虚浮地走向角落里疲惫的医生。他嘴唇翕动,声音干涩低哑,将饭盒往前递。
医生疲惫地摆摆手,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深不见底的无奈和一种近乎悲悯的理解。
郑毅的手僵在半空,饭盒表面的水汽凝结成珠,冰凉地滑落,像他此刻心中无声碎裂的某种笃信。饭盒没有送出去,又拿回来。
钱在生命面前没用,这颠覆了一家人的认知。
李建设又找到医生:“我就不信,国内没有,那全世界都没有吗?”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我们现在等待的就是国际稀有血型网络,如果有就空运过来。这种血叫黄金血,你们家族应该有这样的血型。”
李建设说:“那可能是老一辈人,都不在了。”
医生说:“这种血型的人如果平时抽血采用深低温冷冻保存,达到零下八十度左右,可以延长保存期,确保长期使用。”
事实摆在面前,哪有什么如果。医生的话如同撞在棉花上,没有任何回响。
郑毅在医院走廊焦躁地踱步,像拉磨的驴,嘴里念念有词:“血呢?血呢?黄金血…金子还能融了输进去不成?”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几根倔强的发丝被他薅了下来,在灯光下飘落。
医生正严肃科普:“…如果平时注意献血或深低温保存…”
旁边一个实习小护士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出来了,被带教老师瞪了一眼,赶紧捂住嘴,脸憋得通红。这微小的插曲瞬间冲淡了些许凝重的气氛。
绝望的气息像浓雾般笼罩着抢救室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敲打在亲人们紧绷的神经上。
市中心血库传来消息:暂时没有匹配的Ab型Rh阴性血源,正在通过特别渠道调配,但希望渺茫,需要时间。
仿佛是世界末日,医院的白墙衬托着每个人的心。死神一样寂寞的走廊里,一切都处在静止状态。钱,这个平时被认为神通广大的万能之神,在生命面前,啥也不是!
高老太太翻了无数个烙饼,花猫的尖叫声让她预感到有什么不测风云,她的大脑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终于在黎明时分稍微休息一下。
“妈,哥!不要带走玲玲……不要……”
她在梦中呓语,声音微弱却满是惊恐。
我这是在做梦呢!她从梦中惊醒,浑身吓得冷汗直流。
孙圆听见喊声赶紧过来:“妈,你做梦了?”
高老太太坐起来:“把你吵醒。我刚睡着就做了个梦。这个梦不好,你二姨有事。”
孙圆吓了一跳,这老太太还真神,以前姥姥和大舅去世的时候,婆婆都说梦见,特别准。难道真有神灵之说。
婆婆说这是亲人去世前托梦给最亲的人,孙圆努力整合自己的大脑内存,她的结论是,托梦应该是量子纠缠的理论学说。
如今婆婆梦见去世的母亲和哥哥要来领妹妹,她当然会联想起来,难道二姨……呸呸呸!孙圆懂得避谶,她只是闪念一想。
孙圆这一愣神的功夫,被高老太太看出破绽:“你二姨怎么了?建设去哪里了?”
孙圆赶紧掩饰:“建设出去办事,二姨没怎么呀。”
高老太太不信:“你把我电话拿来,我给你二姨打电话。”
孙圆急忙阻止:“这大半夜的,你打电话干嘛呀?人家都睡觉了。”
高老太太不听,自己翻身下床去拿手机。孙圆抢先一步把手机拿到手里:“妈,你现在打电话不合适,天还没亮。”
高老太太见孙圆阻拦,心里更觉不安,她一把抢过手机,颤抖着手指拨通了二姨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关机提示音,她的心猛地一沉,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出事了,肯定出事了!你二姨从来不关机。”
高老太太声音颤抖,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她着急地逼问儿媳妇:“你快告诉我,你二姨怎么了?”
孙圆还想隐瞒:“妈,真没事,你先躺下,等天亮了再打电话过去,大晚上的谁开机干嘛!”
高老太太一字一句地说:“我和你二姨有个约定,我们谁都不准关机,一旦有啥情况,一定互相通知一声,我们要互相陪伴。很多话,跟你们说不着。”
孙圆想起婆婆姊妹俩每天煲电话粥的情景,她真不明白,这两老太太,有啥可聊的,也不嫌累停,一聊就是小半天,手机电池不耗尽是不会停止的。
高老太太见孙圆魂不守舍,更加断言自己的预感是对的。她一不做二不休,爬起来洗脸刷牙。
孙圆不解地问:“妈,你这是要干嘛?”
高老太太生气了:“你不是不说吗,我自己去!”
孙圆急了:“妈,你要去哪里呀?”
高老太太说:“我要去看你二姨,你不用瞒着我,我心里有数!”
孙圆慌了,这老太太说一不二,她出门我不陪着哪行?可是,如果我陪她去,去哪里啊?难道把她带到医院吗?
这八十多岁的人,哪受得了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