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院的青石板缝里还渗着昨夜的尸气。
凝魂茶在粗陶碗中腾起的淡绿色雾气,院角那株枯死的幽冥草旁,就被三道黑影带来的阴风搅散。
吱呀 一声院门被抵死,为首的李主事踩着石板上的枯草碎屑走近,黑袍下摆扫过地面时,绣在袖口的银色执法纹路蹭到石桌边缘。
那卷被他捏得卷边的供词,纸页间还沾着不知是哪个杂役的血渍。
岩纹半个时辰前亲手递给低阶执法弟子的笔录,此刻却成了悬在头顶的屠刀。
“岩纹!”
李主事的声音砸在石桌上,震得粗陶碗里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供词辰时入尸魂谷那行字上,晕开一团墨污。
“谷口守卫的魂晶记录册上,你分明是巳时三刻才登记!这一个时辰零三刻,你是帮张副所长(研究院副主管,掌死灵材料调配,已在尸魂谷殒命)处理了他的尸身,还是把他私藏的高阶魂晶转移了?”
岩纹垂在身侧的骨指猛地攥紧,时光骷髅杖杖头的裂痕硌得骨掌生疼。
张副所长确实是他杀的,在尸魂谷用时光逆流破了对方的四阶初期魂力,最后用骨刃刺穿了魂核。
但这事绝不能说,圣教虽奉行弱肉强食,可斩杀有职衔的研究院主管,即便对方有错,也得经高层裁决,私自动手就是以下犯上,只会落得跟张副所长一样的下场。
他盯着石桌上那滴晕开的茶渍,魂火刻意收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刻意装出的惶恐
“迷雾林里的三阶腐尸堵了官道,属下绕了西边的乱石坡,坡上还留着属下用骨刃斩落的腐尸指骨。
张副所长…… 属下只在阴泉旁远远见过一面,后来就被蚀魂蟒冲散了,哪敢靠近他的尸身?”
“不敢?”
李主事身后的矮胖修士突然往前凑了半步,三阶中期的魂力像黑潮般涌来,压得院角的枯草簌簌作响。
他枯瘦的手指直奔岩纹的魂核位置,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血垢:“在尸魂谷阴泉旁,我们找到了张副所长的残魂碎片!
碎片里的魂力波动,跟你骨刃上的一模一样!
你敢说不是你杀了他,还想吞了他私藏的幽冥草?”
这话像一把尖刀戳在岩纹心上残魂碎片?
他们根本不是来调查,是早就打定主意要栽赃!
张副所长的残魂明明被他用时光之力彻底打散了,哪来的碎片?
显然是执法堂故意伪造证据,想借斩杀同僚的罪名,当场把他灭口。
毕竟张副所长跟炼尸峰的交易牵扯太深,死无对证才最干净,而他这个唯一在场的修士,自然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锁魂链的冷光从李主事的黑袍腰间闪过
那链子比寻常铁链细三分,链环上刻满了死灵符文,每一节都浸过百具修士的魂血,缠上魂核时会像蚂蟥般吸血,直到魂核化作一滩脓水。
岩纹的魂火猛地缩了缩,他看见李主事的余光扫过矮胖修士的手腕,两人袖口的银色纹路在晨光下对了个暗号。
只要锁魂链缠住他的骨颈,矮胖修士就会把一枚腐尸符塞进他的魂核,到时候畏罪自爆的戏码就天衣无缝。
李主事的手指即将扣住锁魂链搭扣的瞬间,院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不是修士惯用的轻身术,而是每一步都踩在魂压节点上的沉重步伐。、
青石板被踏得嗡嗡作响,连院角那株枯死的幽冥草,都在这股威压下抖落了最后一片枯叶。
下一秒,暗银色的袍角先探入院门,袍摆边缘的三枚黑色骷髅泛着冷光,每一枚骷髅的眼眶里都嵌着半颗魂晶,是圣教最高执法权的象征银袍冥使,统管三十州执法堂,掌生杀裁决权。
即便是执法堂堂主见了,也得跪伏在地,双手奉上堂印。
墨冥使的身影完全踏入院门时,枯骨院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他腰间悬挂的冥杀令是块巴掌大的黑玉,玉面上刻着扭曲的死灵纹路,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散发出的魂压让李主事三人瞬间僵在原地,黑袍下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连魂力都不敢再外放半分。
“李主事,”
墨冥使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却比寒冬的尸气更冷,他的目光落在李主事按在锁魂链上的手上,黑玉般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
“张副所长的案,本使已禀明高层,轮不到你一个刑讯司主事插手。
你私造残魂证据,还想动锁魂链,是觉得执法堂的规矩,管不住你了?”
李主事的膝盖噗通一声砸在青石板上,碎石子嵌进膝弯的皮肉里,他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额头死死抵着桌面,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