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回去，不是把死气带给他们吗？
“你胡说！”
岩纹的眼睛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砸在石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父亲卧病的画面突然清晰得可怕,父亲坐在西厢房的木床上，背靠着褪色的棉枕，咳得弯下腰，手捂着嘴，指缝里渗出血丝，染红了帕子。
他抓着岩纹的手，手指枯瘦得像树枝，声音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气，却还在安慰他：
“阿纹，别怕，爹没事，你好好的。” 父亲房间里那股挥之不去的病态气息，冷得让人骨头疼。
“我没胡说。”
淡紫魂火的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带着冰冷的现实，
“你现在出去，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你想保护的人。镇兽司的人只要查到你和本尊有关，会立刻把你全家都抓起来，扣上异教余孽的帽子，你想让你娘、你爹、你弟弟妹妹，也被绑在祭坛上，被活活烧死吗？”
岩纹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雷劈中，浑身的血液都像要凝固了。
这些画面让他浑身发冷。他不能让家人也落得那样的下场，绝对不能。
“那我该怎么办？”
岩纹滑坐在地上，背靠着石壁，头抵着膝盖，声音里满是疲惫，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石洞里，像老鼠一样躲着吧？这里没有吃的，没有水，迟早会饿死、渴死。”
有办法。
魂火的光芒照在石壁上，隐约能看到上面刻着的亡灵符文，扭曲的纹路像缠绕的骨头，又像在蠕动的蛇。
地下城堡亡灵资源的。城堡最深处，有个传送通道，能直接通往永恒圣教的禁地。
岩纹慢慢抬起头，顺着魂火的方向望去。石壁上的符文在魂火的照耀下，泛着淡紫的微光，符文的线条和暗影骑士记忆里亡灵界圣坛的符文一模一样，透着一股古老而诡异的气息，仿佛蕴含着能扭曲生死的力量。他能感觉到，指尖的死气在微微躁动，像是在回应符文的召唤。
“传送通道？”
他皱起眉，心里升起一丝警惕。
“为什么要去永恒圣教的禁地？那里不是信奉亡灵之力的异教地盘吗？听说圣教的人都喜欢用活人献祭，我去了不是自投罗网？”
“因为只有那里，没人会管你是不是半死人。”
淡紫魂火的语气变得急切，像在抛出最后的诱饵，魂火的光芒都亮了几分
“永恒圣教信奉亡灵之力，你体内的死气，在那里不仅不会被当成黑暗生物，反而会被当成天赋。
他们会把你当做我的代言人供奉起来，因为你身上有我的魂核残片。
只有在永恒圣教的禁地，你不想再被这些记忆折磨了，对吧？不想再看到那些亡灵战场的尸骸，不想再听到那些幼崽的哭嚎了，对吧？
淡紫魂火说着，又往岩纹的意识里灌了些记忆碎片
永恒圣教禁地的画面：巨大的亡灵雕像、飘着魂火的长廊、捧着魂晶的祭司，还有那些和他一样带着死气的 信徒，在禁地里自由行走，没有被追杀，没有被歧视。这些画面像温水煮青蛙，让岩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心里竟生出一丝向往。
那里真的能让他正常地活下去。
岩纹扶着石壁，一步步走到那面石墙前，指尖轻轻碰了碰符文。符文传来冰冷的触感，像摸到了千年寒冰，刚一碰触，符文就亮起淡紫微光，石壁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一哆嗦。
怎么打开？指尖还停在符文上，能感觉到符文传来的微弱震动，频率和他心跳。如果那能算心跳的话，出奇地一致。
“很简单。”
淡紫魂火绕着石壁转了一圈，魂火的影子在石壁上晃来晃去，“用你的死气注入符文，填满纹路的每一条线条，就能开启通往地下城堡的石门。但传送通道，没那么容易用。”
暗影骑士的记忆碎片突然又涌了上来，这次是关于传送阵的细节，清晰得像他自己亲身经历过
地下城堡的传送阵藏在血池中央，血池里的血是暗红的，像凝固了千年，里面泡着无数骷髅头，有的骷髅头的眼窝里还残留着微弱的魂火，有的头骨上有深深的刀痕，显然是战死的亡灵。阵眼刻着 “死灵引魂纹”，纹路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泛着黑褐色。
每次使用前，都要让容器站在阵眼上，用自身的死气激活纹路。
那些被暗影骑士改造的杂役、学徒，都是这样通过传送阵的，他们身上浓郁的死灵气息，会被阵眼识别为同类，传送阵就会亮起淡紫光芒，将他们安全送往永恒圣教的禁地，成为圣教的亡灵信徒。
“如果没有死灵气息呢？”
岩纹的心跳加快，手心冒出冷汗，冷汗刚渗出就被体内的死气冻成了细霜，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有死灵气息的生灵，踏上传送阵的瞬间，阵眼会把他当成祭品。”
淡紫魂火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
死灵引魂纹会直接撕开他的魂魄，把他的肉身和魂魄强行分开，肉身会留在阵眼，慢慢被血池的死气腐蚀，变成新的骷髅头
魂魄则会被扔进死灵界域，那地方是亡灵的炼狱，到处都是吃魂的噬魂魔，还有能冻结魂魄的死灵冰原。
连本尊都不敢轻易踏足，进去的人，从来没有能活着回来的。
暗影骑士的记忆碎片还在补充细节
他当年是被死灵之主选中的凡界代言者，弱小的时候，靠着死灵之主赐予的 “跨界魂晶”，才能在两个界域间穿梭。
可现在他是七阶亡灵王者，力量太强，这个凡界的空间壁垒根本无法承受他的穿梭，回去死灵界域很容易，只要踏上传送阵，放弃这具凡界的肉身，魂体就能顺着通道回去
一旦回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凡界的空间壁垒会自动封锁他的魂息。所以他才会在凡界培养容器，每隔数年，就把凡界的资源（比如活人的魂魄、纯净的死气）通过传送阵送到死灵界域，讨好死灵之主，希望有一天能获得 “双向跨界” 的力量。
岩纹的指尖僵在符文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想起自己刚才在阳光下的反应，他的死气和体魄缠在一起，却真实存在，按道理说，应该能激活传送阵。
可暗影骑士的记忆里，那些容器都是被彻底改造的半死人，眼神空洞，神智模糊，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身上的死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而他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还能控制死气不伤害别人，身上的死灵气息，顶多像蒙了层灰，恐怕达不到传送阵的识别标准。
“我的死气…… 够吗？”
岩纹犹豫着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的符文还在微微震动，像在催促他做决定。
“现在还不够。”淡紫魂火的虚影凑近他，魂火的光芒映在他的瞳孔里，让他的眼神都染上了一层淡紫。
你体内的时光长河的力量还在压制死气，像一层透明的保护膜，把死气裹在经脉里，不让它扩散到皮肤表面。传送阵的阵眼很死板，只能识别外放的死灵气息，你这样藏着死气，它根本识别不到，很可能会把你当成半祭品
到时候，你会被撕成两半，一半肉身送往永恒圣教，一半魂魄扔进死灵界域，肉身会在圣教被当成残缺的容器研究，魂魄会在死灵界域被噬魂魔一点点啃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直接死了还难受。
“那我该怎么增强死气？”
岩纹的声音发颤，他不想变成那些没有神智的容器，可也不想被撕成两半，更不想永远困在这石洞里，等着变成一具无人发现的枯骨。
“很简单。”
淡紫魂火的语气里带着诱惑，像毒蛇在耳边低语，每个字都带着勾人的力量，“本尊的记忆里，有一门‘死气凝练术’ 是亡灵界的基础秘术，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活人气息，让死气占据主导，却不会伤害你的神智。
只要你照着口诀练，每天练两个时辰，三天内，你的死气就能突破体魄，从皮肤表面散出来，达到传送阵的要求。
到时候，你还是你，能记得你娘缝棉袄的样子，能记得南雁在酱骨店等你的约定，能记得胖子鹏海拍着你肩膀说‘以后我罩你’的样子，只是身上的死灵气息会重一点，像刚从坟里爬出来，不会影响你的意识。
岩纹沉默了
识海里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躁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白老鼠魄正用小爪子扒拉他的神识，掌心传来细微的痒意，还带着一丝轻微的痛感，像是在用力提醒他
别信；
绿蛇魄缠在他的手腕上，蛇身绷得笔直，蛇信子反复舔着他的皮肤，带着淡淡的暖意
像是在传递危险的信号
大地熊魄则猛地撞向淡紫魂火的虚影，每次撞上去，都能让虚影淡一分，可虚影只是轻轻一弹，就能把它摔在识海的灰雾里，它却没放弃，爬起来继续撞，发出无声的咆哮，连识海都跟着微微震动。
它们在警告他，在阻止他，在告诉他这是个陷阱。
“别信那些小畜生。”
淡紫魂火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它们只是靠着识海里的玄黄水滴才能活下来，玄黄水滴是时光之力凝成的，一旦你增强死气，时光之力被压制，水滴的光芒就会变暗，它们的力量属性也会跟着减弱
它们是在为自己担心，不是为你。你以为它们真的想保护你？
不过是怕你死了，玄黄水滴消散，它们也跟着魂飞魄散罢了。”
岩纹看着识海里躁动的魄体，又想起母亲缝棉袄时，指尖不小心被针扎到，却还是笑着说 不疼”的样子；想起南雁在酱骨店门口，把最后一块骨髓让给他，说 “我不爱吃这个” 的样子；
他不想变成黑暗生物，不想变成连自己都认不得的怪物。
可现在，似乎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要么留在石洞里，等着被镇兽司的人发现，烧成飞灰，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要么增强死气，通过传送阵去永恒圣教，找到压制记忆的方法，说不定还能找到让自己变回正常人的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 我试试。”
终于下定决心，指尖凝聚起一丝死气，缓缓注入符文。
符文瞬间亮起刺眼的淡紫光芒，光芒顺着纹路流淌，填满了每一条线条，石壁传来 “轰隆” 的巨响，像有巨石在移动，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
通道里飘着淡淡的死气，还混着霉味和陈旧的血腥味，墙壁上有许多细长的划痕，像指甲抓出来的
“嗒、嗒、嗒”还能听到水滴顺着石壁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回荡，像在为他的决定倒计时。
“但我警告你。”
岩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决绝，盯着淡紫魂火的虚影，哪怕自己的声音还带着颤抖，却依旧坚定。
“如果你敢骗我，如果你这‘死气凝练术’会伤害我的神智，会让我变成那些没有意识的容器，我就算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把你的记忆碎片彻底碾碎，让你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岩纹说道。
“放心。” 淡紫魂火的虚影笑了。
魂火的光芒里带着一丝得逞的意味，边缘的魂气都变得轻快了些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死了，本尊也活不了。本尊还想靠你去永恒圣教，还想借你的身体向教皇复仇，怎么会骗你？”
岩纹深吸一口气，他弯腰走进通道，黑暗瞬间裹住他。
只有淡紫魂火的光芒和识海里三只魄体的微光，能照亮前方的路。
通道里的空气又冷又湿，吸进肺里像吞了冰碴，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嗽声在通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孤单。
识海里，三只魄体无奈的：白老鼠魄咬着一块指甲盖大的碎片泛着淡金微光，像握着一盏小小的灯，在岩纹的神识前面，为他照亮识海的路。
绿蛇魄缠紧了他的手腕，蛇身的温度贴着皮肤，像是在传递力量，偶尔还会用尾巴扫扫他的神识，像在安慰；
大地熊魄则用爪子泛着微光，标记着安全，防止他掉进通道里的陷阱。
而淡紫魂火的虚影，飘在他的肩膀上，嘴里开始念起晦涩的咒语“死气凝练术” 的口诀.
音节扭曲而诡异，像毒蛇的嘶鸣，又像亡灵的低语：“呜啦?克萨?死灵引，死气凝?魂魄稳，时光隐?亡灵现……”
口诀在黑暗的通道里反复回荡，缠在岩纹的耳边，挥之不去，连识海都跟着微微震动，体内的死气开始躁动起来，像要冲破时光之力的束缚。
通道深处的地下城堡里，血池中央的传送阵早已亮起，阵眼的死灵引魂纹上，正泛着诡异的红光，红光顺着纹路流动，像一条条细小的血蛇，盯着通道入口的方向，仿佛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等待着新的 “祭品” 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