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舟子怔住。
他感受到的不是压迫,不是威胁,而是一种久违的……共鸣。
那誓印忽然剧痛,裂开细纹,一丝金光从缝隙中透出。
他喃喃:“你……不打算破誓?”
陈凡摇头。
“我不求你违背约定。”他目光如炬,“我只想你知道——你守的是誓,我信的是人。”金光自梦境海中心冲天而起,如剑破夜,撕裂了千年沉寂的雾幕。
那道光柱并非直上云霄,而是扭曲盘旋,仿佛由无数低语缠绕而成——是十万凡人心声凝结的轨迹,是被掩埋的善念第一次昂首嘶鸣。
陈凡立于光流之前,六器虚影仍在梦舟子周身缓缓旋转,不攻不压,却似将某种早已僵死的魂魄重新唤醒。
他掌心微颤,从怀中取出《民声簿》最后一页。
纸页泛黄,边角焦黑,像是历经战火跋涉而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没有灵根者、无名村妇、路边施粥的老翁、为救幼童跳入毒沼的少年……每一个名字都以血为墨,以命为契。
“你问我凭什么挑战天律?”陈凡声音不高,却穿透金光与风雷,“凭这十万百姓肯为陌生人省一口米,凭一个瞎子愿为真相烧一辈子纸,凭一条小龙愿意相信一只狗。”
他将那页纸轻轻托起,置于织梦梭之下。
刹那间,纸面浮现出万千低语,如同千万人在暗夜里齐声呢喃:“我们要活着……我们还想行善……我们不信神,只信人。”
梦舟子怔然望着那一页残纸,眼中映出久违的波动。
他曾以为誓言即天道,守器便是护世;可此刻,他看见的却是另一种秩序——不是高台之上的冰冷律条,而是泥泞人间里不肯熄灭的微光。
“你们……竟真把‘信’当作了武器?”他喃喃。
“这不是武器。”陈凡摇头,“这是起点。”
话音落时,誓印猛然崩裂!
黑纹如蛇哀鸣,在空中碎成灰烬。
梦舟子仰天长笑,笑声中有解脱,有悔恨,更有不甘沉沦的怒意:
“好!那就让你们试试——别像我们一样,半途而废!”
随着他一声断喝,整片梦境海轰然震动。
海底深处升起一座残碑,碑文模糊,唯有一行古篆清晰可见:昆仑墟极渊,七雷柱环祭,七器共鸣,方可启门。
与此同时,尘缘帚的印记终于显现——它不在任何神器之上,而在那碑底一道细缝中缓缓浮现,形如扫尽因果的一抹轻痕。
原来此帚所扫,并非尘土,而是“宿命之执”——唯有七器心意相通、共承苍生之愿,才能真正激活其力。
小石头扑上前去,颤抖着手指抚过那痕迹,忽然泪流满面:“原来……我们写的不只是故事,是钥匙。”
白烛娘默默跪下,将最后一撮骨灰洒入碑前——那是她母亲毕生抄录天律又亲手焚毁的证言。
夜琉璃则闭目凝神,织梦梭在她指尖化作一道虹桥,连接六器虚影,悄然牵引第七缕气息——那是尚未现身的“尘缘帚”之魂。
而就在金光指向昆仑之巅的瞬间,远方山影尽头,七根巨柱已隐隐浮现轮廓。
紫微子残魂立于最高处,身后六大天律余孽列阵如狱,黑云压顶,雷声滚滚。
“这一战,”他的声音跨越千山万水,冷如霜刃,“要么我重掌天律,要么——你们陪整个世界陪葬!”
崖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瘦小身影。
小砚台抱着九卷笔记,衣衫沾露,发丝凌乱,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的路。
他抬头望向那即将掀起风暴的绝峰,低声呢喃,仿佛对风说,也对某位远去的师父说:
“师父,我来写第一笔。”
昆仑绝顶,七雷柱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