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少年记事者正伏案疾书,手中竹简便在那一刻被雷意击中。
他整个人如遭重锤,口吐鲜血,喉间发出“咯咯”之声,声带已然焦灼断裂。
周围学子惊呼倒地,经卷四散。
可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倒下时,小砚台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倔强。
他抹去嘴角鲜血,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另一支竹简——那是他亲手刻写的《梦中讲道录》全本,每一笔都浸过眼泪与信仰。
他用尽全身力气,在空白处写下三字:
“我说不出,但我能写。”
然后,他站起身,踉跄走到江边,将竹简投入激流。
水花溅起,竹简随波而去。
一夜之间,沿岸数十城百姓打捞起同样的竹片,抄录、传阅、默诵。
街头巷尾,孩童手持短笺,一字一句念着那些曾让他们流泪的故事。
有人问:“这是谁写的?”
孩子仰头答:“是一个不让道断的人。”
北境山顶,夜琉璃感受着四方传来的信念潮汐,缓缓盘膝而坐。
风雪渐歇,她周身莲光内敛,眉心浮现出一道古老的契约纹路——【共生契】。
但她并未立刻施展,只是轻轻将手覆在心口,仿佛在聆听某种遥远的回响。
而在她脚下,大地深处,亿万愿力正悄然汇聚,凝成一道逆流而上的光河,奔向那尚在沉眠的魂灵。
系统残音再次浮现虚空,微弱却坚定:
“亿人同念,万心归一……条件未满,但——火种已燃。”风雪止息的第七个清晨,北境之巅浮起一层薄如蝉翼的光晕。
夜琉璃仍盘坐于焦岩之上,双目微阖,净世莲体已与天地脉动同频共振。
她体内七彩莲心缓缓旋转,将愿力长河中每一缕执念、每一份记忆都细细淬炼,化作可传递的“溯愿影”——那是陈凡存在过的痕迹,是他笑谈间的温度,是他弯腰扫地时背影里的重量。
【共生契·轮回版】,启。
无形波纹自她眉心契约纹路扩散而出,如涟漪掠过九重虚空,瞬间贯穿七大传道中心:青崖书院的梦讲坛、南荒石城的护心碑林、东海渔村悬挂的诵经幡、西漠沙庙中昼夜不熄的香火灯阵……乃至藏经阁旧址那片废墟上重建的“忆凡亭”。
每一个持有《扫地心经》残卷、佩戴护心简、抄录过《梦中讲道录》的人,在这一刻都不由自主闭上了眼。
他们看见了。
膳堂灶火跳跃,灰袍男子一手执锅铲翻炒灵米饭,油星溅到脸上也不在意,咧嘴笑道:“吃饭比打坐香,肚子饱了,道才踏实。”那声音粗粝却暖,像是冬日里捧着的一碗热汤。
江畔暴雨倾盆,他背着一位跌倒在泥泞中的老妪前行,靴子陷进淤泥三寸,嘴里还劝着:“您慢点,地板我待会儿扫。”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混着汗水流进嘴角,他却始终没松手。
药园晨雾弥漫,他蹲在田埂边,牵着一个跛脚孩童的手,指着一株嫩芽:“你看,它比昨天高了一分,就像你也能一步步走得更远。”
这些画面本该消散在时光里,此刻却被“溯愿影”唤醒,不再是零星回忆,而是彼此交织、层层叠叠地共鸣起来。
有人泪流满面,有人低声哽咽,更多人默默合掌,心中默念:“原来他曾这样活过。”
心印潮汐,由此而生。
亿万愿力不再盲目汇聚,而是以记忆为锚,情感为引,形成一股温柔却磅礴的精神洪流,逆冲魂海深处。
那条沉寂已久的愿力长河开始泛起微光,仿佛冻土解封,暗流复苏。
而在系统残存的虚空中,原本黯淡无光的进度条竟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浮现一行断续的文字:
“溯愿成链……心火复燃……检测到集体信念场强度突破阈值……正在尝试唤醒主意识……”
就在此刻,第七日午时,天象骤变。
万里晴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细缝,宛如苍穹睁眼。
云层缓缓退让,一道巨大虚影浮现其中——灰袍依旧,帚不离手,嘴角含笑,目光温和地俯视人间。
他没有说话。
可就在那一瞬,百万信徒心头齐齐响起一句话,清晰得如同耳语:
“我不是师父,也不是神仙……我只是个不想看你们受苦的扫地的。”
七城护心碑同时震鸣,金文流转,光丝腾空交织成网;梦讲坛上百人跪拜叩首,齐声应和:“我们记得你。”
幽冥深处,轮回柱忽现新铭,崔无泪凝视良久,终是低语:“原来……真正的秩序,不是镇压与裁决,而是让人敢笑、敢信、敢活。”
风铃轻响,童音缥缈:“他还活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每个人心里。”
而在所有梦境交汇的最深处,那股由千万呼唤织就的心印潮汐,已然攀至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