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深处，死寂如渊。
星眸驮着三人穿行于云雾之间，银白的身躯在暗红浮冰的映衬下，宛如唯一活着的光。
可这光也正微微颤抖——它游得越来越慢，背脊上的纹路竟开始自发亮起，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又像是一道封印，正被某种遥远的呼唤缓缓撕裂。
陈凡伏在星眸背上，怀中夜琉璃呼吸微弱，眉心泛着诡异的紫芒。
他低头看着她，心头沉甸甸的。
这一路南返，她始终未醒，可每过一境，体内的血脉便躁动一分，仿佛冥冥中有谁在牵引她的灵魂，奔赴一场早已注定的宿命。
忽然，星眸昂首，发出一声低频长鸣。
那声音不似从喉中传出，反倒像是自虚空深处震荡而出，无形波纹层层扩散，竟将头顶厚重云层生生推开！
刹那间，七颗星辰自天幕显现，排列成鲸形轮廓，缓缓旋转，勾勒出一幅横跨千里的星图。
星光垂落，照在星眸头顶，一点微光骤然暴涨。
【检测到‘星轨共鸣’——触发上古鲸语解封程序】
系统的声音冷而清晰，在陈凡识海中响起。
他还未来得及思索，海面轰然炸开！
一道苍老身影踏浪而来，龟壳斑驳，背负岁月裂痕，正是老龟丞。
他手持一枚半裂玉贝，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龙皇有令。”老龟丞声音沙哑，目光直指星眸，“三百年前，慈航古佛曾言：‘当幼鲸引星，沉梦将醒。’此星图非天象，乃是天鲸族最后的‘道种’——承载着它们失落的言语、记忆与道统。”
陈凡瞳孔一缩：“道种？”
“不错。”老龟丞抬头望向星图，“它不是普通遗孤，而是‘衔忆者’。整个天鲸族千万年的传承，皆刻在其魂深处。只是……封印太深，需以共鸣唤醒。否则，再过百年，这族名也将彻底湮灭于史册。”
话音未落，夜琉璃忽然剧烈抽搐，口中呢喃出一句破碎之语：
“背负苍天者……终被苍天所弃……”
那声音极轻，却诡异地与星图的震动频率完全同步。
每一字落下，星图便震颤一分，仿佛回应着某种久远的誓言。
陈凡心头剧震。
就在此刻，识海骤然翻涌——
幻象浮现：太虚初开，混沌未分，唯有一头巨鲸遨游星河之间。
它脊梁贯穿九霄，引动雷池降世，化作万灵修行之基。
彼时天地无仙，唯有此鲸，以身为桥，渡众生入道途。
而后人族崛起，建通天塔，铸镇海碑，将其骸骨深埋地脉，断其命脉，夺其气运。
塔成之日，星河黯淡，鲸声绝迹。
“原来……你们才是最初的仙根。”陈凡喃喃，眼眶发烫，“我救你，不是施恩，是还债。”
他忽然明白了星眸为何对他如此亲近——那不是感激，是记忆深处残存的信任，是对一个曾背叛它的种族，仍愿意回头的期待。
【是否启动‘鲸语逆读’？】
【代价：暂时封闭五感三日】
【警告：过程中若遭外力干扰，神魂可能永久受损】
系统提示浮现，冰冷无情。
陈凡没有犹豫。
“读。”他低声说，“只要能让它们重新开口说话，哪怕三天看不见、听不到、感觉不到这个世界……我也认了。”
话音刚落，星图猛然下压，一道光柱自天而降，直贯星眸额心。
小灰惊叫一声，本能扑向陈凡肩头，毛发炸起。
夜琉璃仍在昏睡，唇角却浮现出一抹近乎悲悯的弧度。
老龟丞退后三步，单膝点浪：“老臣护法。”
风止，浪静，天地仿佛屏息。
星眸仰天长鸣，声音中竟夹杂着古老音节，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言语正在复苏。
星图随之旋转加速，七颗主星连成一线，指向南方某处深渊。
而就在那一瞬——
陈凡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涌入脑海，仿佛有千万段记忆强行挤入他的意识。
他看见鲸群跃出星海，看见远古祭坛燃起血火，看见一人披发持剑，站在塔顶冷笑：“从此之后，天下只知通天塔，不知天鲸。”
头痛欲裂。
但他咬牙撑住。
可他也清楚，这场觉醒，不会平静收场。
因为——
远方天际，三道黑影正破空疾驰，速度惊人。
为首者腰悬青铜铃，袖口绣有双蛇缠月纹。
那是南海禁海阁的标记，专司镇压异类血脉。
他们来了。
而且，来得很快。
陈凡缓缓闭眼，指尖轻轻抚过星眸额头的微光。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