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猛然跃起,四蹄踏空,银瞳金纹大盛,竟引动地下愿力潮汐;幽姨将最后一滴血注入药碗,单膝跪地仍不肯倒下;柳媚横剑当空,以残损修为硬抗一波冰雨……
风雪中,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托举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
而陈凡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股由众生信念汇聚而成的力量,缓缓流淌至心口。
那里,有一扇门,正悄然松动。
风雪未歇,天地间唯有那一道残影盘坐于祭坛之前,如将倾之山岳,却始终不倒。
就在柳媚暖阳丹的炽热余烬即将熄灭的刹那,陈凡睁开了眼。
瞳孔深处不再是血丝密布的挣扎,而是一片澄澈如镜的决绝。
他没有再看系统那猩红刺目的警告——这一次,他要违逆规则,以命为引,撬动功德之力的深层权限。
「启用同心影·反向灌输。」
意识沉入识海,一道尘封已久的金色光门轰然洞开。
那是他曾以为只能被动接收愿力的“同心影”模块,如今却被他以近乎自毁神魂的方式逆转回流。
功德不再只是兑换机缘的货币,而是成了可传递、可共鸣的生命烙印。
刹那间,万千记忆奔涌而出。
藏经阁初遇,夜琉璃一袭黑裙立于古卷之间,冷笑讥讽:“杂役也配翻《净世录》?”可她指尖却悄然拂过书页边缘,替他压平了被风吹皱的一角;风雪讲坛那夜,百年冰雹砸落屋檐,她本可离去,却站在破漏的屋檐下为一群冻得发抖的外门弟子讲完心法,讲到动情处,竟笑出声来,像雪地里开出的第一朵莲;西渠溃坝时,她以魔骨为桩,硬生生撑住洪流三日,浑身筋脉寸断,嘴里还咬着半块干粮,说“饿着没力气救人”。
每一段画面都化作金线,顺着反向灌输的功德长河,直抵夜琉璃心脉深处。
她的净世莲体本已冰封,此刻却在这些记忆的灼烫下微微震颤,仿佛沉睡的灵魂正被一声声旧日低语轻轻唤醒。
与此同时,小灰仰天长啸,四蹄踏空,银毛尽数转为霜白,脊背中央浮现出一枚古老图腾——麒麟纹!
它猛然张口,吐出玄冥冰髓的核心,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寒心,在空中滴溜旋转,瞬间释放出极寒波动。
奇异地,这寒气并未加剧侵蚀,反而与天降风雪产生共振,形成一圈环形结界,将祭坛笼罩其中。
外界寒流竟因此暂缓三分,如同天地也为这场逆行续命让出一线喘息。
幽姨见状,她拖着几乎油尽灯枯的身躯爬至药碗前,割开早已结痂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滴落在夜琉璃额心。
“琉璃……”她声音嘶哑,“娘亲不在了……但你还得活着看太阳。你说过,想看看南疆的花是什么颜色……你说过,等扫清魔毒,要陪陈凡把整个修真界走一遍。”
血落如雨,渗入肌肤,勾起深埋童年的碎片——春日庭院中,小女孩抱着膝盖躲在墙角,幽姨蹲下身,将一件旧披风裹在她身上:“不怕,有我在。”那一刻,莲心微跳,仿佛回应着血脉最深处的呼唤。
第七个时辰末。
寂静中,一声轻响——
夜琉璃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胸前那朵净莲纹路,忽地闪出一缕微弱却纯粹的金光!
而陈凡全身骨骼已在功德逆行的冲击下发出密集碎裂声,如同琉璃金器在重锤下龟裂。
他的双目赤红欲滴,嘴角溢出黑血,皮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每一寸都在崩解边缘。
可他仍在笑,笑得像个疯子,笑得像个终于握住命运咽喉的凡人。
就在此时——
咚!咚!咚!
远方天际,钟声七响,穿透万里风雪,直击人心。
墨老残魂自虚空浮现,身形虚淡如烟,仅存一缕执念未散。
他望着陈凡,喃喃低语:
“金身非铁,乃人心所铸……你扫的不是尘,是三千世界的偏见。”
话音未落,北境千村万落,不知何故,百姓纷纷点亮灯火。
孩童诵经,老人焚香,妇人抱儿低语《扫地心经》。
那本无人重视的杂役守则,此刻竟如潮水般在民间传唱开来。
愿力汇聚成河,自四面八方涌入陈凡残破躯壳。
系统剧烈震动,前所未有的提示音炸响:
「第四转·琉璃金身——开启!」
玉色光泽自他体内透出,裂痕之处金光流转,仿佛有无数笑脸在他血肉中低语、支撑、托举。
他缓缓站起,风雪为之退避。
寒荼立于云端,眸光第一次凝滞。
她看着那具伤痕累累却挺立如峰的身影,看着那映照万家灯火的琉璃之躯,冷冷启唇:
“有趣……你竟敢拿希望当铠甲?”
抬手之际,万载玄冰自九霄垂落,凝聚成一方巨大印玺,寒气冻结时空,直指陈凡心口——
冰原之上,金身巍然不动,似在等待,又似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