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灯火焰猛地一缩,随即恢复稳定。
柳媚发出一声低吟,眼皮微动,却没有醒来。
陈凡神色不变,只将药罐移离火焰,盖上陶罐盖子。
他起身走到墙边,检查那根已化为灰烬的朱砂线,确认封印依旧稳固。
夜琉璃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懒散、爱开玩笑的杂役,其实一直走在所有人前面,冷静、缜密,甚至……无情。
可偏偏,他又递来了这碗粥。
烛火静静燃烧,偏殿内只剩下药香与沉默交织。
然后,在某个呼吸之间,系统提示毫无征兆地响起:
「检测到目标心境发生积极变化,产生‘希望’类情绪波动,获得额外功德+1200」。
陈凡心中一动,仿佛有一道暖流自识海深处漾开。
这不是第一次因他人情绪而获益,但这一次不同——这股“希望”并非源于恐惧后的侥幸,也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从一片荒芜中悄然萌发的绿芽。
它微弱,却真实;渺茫,却坚定。
他看着夜琉璃低垂的眼睫,那上面还沾着未干的冷汗与残存的魔气灰烬。
她正低头摩挲着那只空碗,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某种不敢奢望的东西。
陈凡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不是因为地窖阴湿的空气,也不是功法反噬的滞涩感,而是一种久违的情绪——怜惜。
他不想再听什么“圣女宿命”“血脉诅咒”,更厌倦了那些所谓天意布局、牺牲成全的大义名分。
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被推上神坛又踩入泥沼的少女罢了。
于是他笑了下,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聊明日早饭:“其实你不用非得当什么圣女、祭品、钥匙……你想当什么都行。比如,你想不想试试做个普通人?”
这句话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夜琉璃心底激起层层涟漪。
她猛地抬头,瞳孔微缩,仿佛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普通人?”她喃喃重复,声音干涩,“也能活下去?”
陈凡没回答。
他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尘土,拿起靠在墙边的旧扫帚,缓步走向门口。
木门半掩,几片枯叶随风卷入,在门槛处堆成一小簇。
他一下一下地扫着,动作不急不躁,如同日复一日在这藏经阁里所做的那样平凡琐碎。
然后,他哼起了歌。
调子歪得厉害,词也断断续续,可那旋律莫名带着一种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的安宁:
“小时候的我,特别爱吃锅包肉……酸甜口儿,外脆里嫩,配上白米饭,能吃三大碗……”
夜琉璃怔住了。
她曾屠过城、焚过寺、亲手斩下七位长老头颅,也曾跪在血池中央接受灌顶仪式,听着万魔齐吼。
但她从未听过这样的歌——没有杀伐之气,没有威压震慑,甚至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
只有一个人,用最普通的语调,讲述着另一世中最寻常的滋味。
她盯着陈凡的背影,那个瘦削、甚至有些懒散的身影,此刻却像一座不动的山。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住了瓷碗边缘。
那温度早已散去,可她仍舍不得放下。
而在地窖最深处,铁链缠绕的暗格之内,刘长老的嘶吼已渐渐变了味道。
起初是愤怒的咆哮,继而是悲愤的控诉,如今只剩下一串含混不清的呓语,在幽闭的空间里来回碰撞:
“我不是凶手……我是受害者啊……他们让我签的契……血印不是我画的……救我……谁来听听我说的话……”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拖进深渊。
突然——
轰!!!
一声巨响撕裂寂静!
整座钟楼猛然震颤,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瓦砾簌簌落下。
刹那间,一道金光自地底冲天而起,刺破厚重岩层,直贯云霄!
那光芒并不炽烈,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威压,仿佛唤醒了沉睡百年的禁忌之秘。
陈凡立刻转身,将昏迷的柳媚轻轻抱起,用身体挡住可能坠落的碎石。
他眯眼望向窗外,只见那道金光悬于半空,映照得整个宗门轮廓如幻似真。
三息之后,光芒骤然熄灭。
钟楼剧烈晃动数次,终归死寂。
灰尘缓缓落下,如同时间重新凝固。
就在此刻,系统提示无声浮现:
【警告:检测到异常因果波动,疑似‘被抹除者’正在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