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神色不变,只是将扫帚拄地,低声问:“还想回去当他的傀儡吗?”
“不想!”她咬牙,泪水滑落,“求你……让我挣脱。”
“好。”他伸手扶住她肩头,“那就从记住这张脸开始。”
远处树影下,一道纤细身影静静伫立。
夜琉璃换了一身普通女弟子服饰,乌发束成单辫,脸上甚至还涂了些许胭脂,伪装得天衣无缝。
但她的眼神,却比寒潭更深。
她听得仔细——那些看似通俗的比喻,那些“剑如风”、“意如雨”的描述,竟与《万魔策》中记载的“破咒真言”高度吻合。
“他在用最温柔的方式……瓦解我们的根基。”她心中震动,几欲出声喝止。
可最终,她没有。
散场时,她在自己座位下留下一枚符箓——冰蚕丝结成的“静心符”,能短暂压制心魔反噬。
供那些隐约感到体内异样的弟子拾取。
当晚,密室之中,烛火摇曳。
她提笔欲书,墨锋刚落三字:“速除陈凡”,手却猛地一顿。
火焰忽然爆响,惊得她抬眸。
映照在窗纸上的影子,竟不像她自己,而是一个披枷戴锁的女子,跪在血池中央。
她怔住。
片刻后,她撕碎信笺,任其化为灰烬,喃喃低语:
“或许……还有另一条路。”
而此时,藏经阁内,陈凡独坐灯下。
青铜钥匙静静躺在案头,内壁小字幽幽泛光:“启于庚子,闭于轮回。”
他抚过钥匙,忽而一笑。
窗外,晨光未至,黑暗最浓。
但讲坛已立,言语为刃,破局之势,悄然成型。
夜风如刃,割裂山间薄雾。
藏经阁前的讲坛上,陈凡依旧立于残月之下,破扫帚横执胸前,衣袂在冷风中猎猎轻响。
他双目微阖,似在调息,实则神识早已沉入地脉深处——那一道由言语与声律牵引而出的灵纹网络,正如蛛网般悄然延展,每一道金线都像活了过来,在岩层中蜿蜒穿行,连接着千年前被掩埋的阵眼。
刘长老带人突至时,天光尚未破晓。
十名执法弟子列阵而下,腰佩铁锏,步伐齐整,杀气凛然。
刘长老一袭紫袍翻涌,怒喝如雷:“陈凡!你一个杂役,竟敢聚众讲法,妄议高深武学?扰乱宗门秩序,惑乱人心,罪不容赦!”
他袖袍一挥,两名弟子上前就要擒拿。
人群哗然退散,唯独陈凡不动。
他缓缓睁开眼,眸底掠过一丝金芒,仿佛有某种古老之力在血脉中苏醒。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古旧斑驳,正面刻着“启明”二字,背面则是墨老亲笔所书的令印。
“长老容禀。”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寒风,“此牌乃墨老亲赐,许我整理残卷、校勘遗文,并顺带指点后进。讲授心得,亦属职责之内。不知何处犯禁?”
刘长老脸色一僵,目光死死盯住那枚铜牌,他知道这令牌分量——那是只有守钥人才能授予的“通幽令”,象征对宗门秘典的解读权。
可墨老已死于三年前的大劫,怎会……?
“荒谬!”他强压心头惊疑,厉声道,“墨老早已陨落,此物必是伪作!来人,夺下铜牌,押入地牢!”
话音未落,大地忽颤。
一股沉闷的吟诵自藏经阁底层升起,如同远古巨兽在梦中低语。
刹那间,四十八架古籍书柜同时震鸣,一页页泛黄纸张无风自动,符文浮现,金光自缝隙喷薄而出!
众人仰头,只见半空中浮现出一幅巨大虚影——九重云雷环绕一座巍峨法坛,中央篆刻“启明篇”三字,其下万缕金丝垂落,勾连天地经纬,赫然是失传已久的护宗大阵·启明篇残迹!
“这……这是……”一名执法弟子跪倒在地,浑身发抖,“祖师留下的镇宗之阵……竟然回应了他的话语?!”
墨老的身影踏着金光而来,白发飘舞,气息浩瀚如渊。
他凌空而立,一拂袖,金光化浪席卷全场。
“尔等口口声声执法护规,可曾真正读懂这座宗门的根基?”墨老声音冰冷,如霜雪覆心,“‘启明篇’择主而现,非有缘者不能唤醒。它认的不是身份,不是修为,而是道音共鸣之人。”
他目光扫过刘长老,后者额头冷汗涔涔,嘴唇颤抖,终究不敢抬头对视。
“你们守护的是律条,而他在唤醒的是命脉。”墨老淡淡道,“若再阻拦传道之人,便是与宗门气运为敌。”
人群寂静无声,唯有金光流转,映照出每个人脸上复杂的神情——敬畏、震撼、羞惭、觉醒。
待众人散去,夜色重回深沉。
陈凡独坐讲坛之上,指尖轻抚扫帚柄端。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累计授课满七日,触发隐藏成就——‘传道者’】
【讲坛区域自动生成‘清净结界’,可持续抵御低阶邪祟入侵】
【封印稳定性+5%】
他仰望星空,嘴角微扬,心中默念:“七日已成局,接下来……该掀开那层遮天幕布了。”
扫帚尾端,一道细不可察的金线悄然渗入石缝,顺着地脉延伸而去——这一次,方向明确,直指钟楼地窖最深处。
而在那幽暗角落,一口尘封已久的青铜棺椁正微微震动,棺盖缝隙间渗出丝丝金雾,表面浮现出四个古老篆字,缓缓亮起:
命格归来
与此同时,墨老立于远处屋脊,手持半块断裂的令符,指尖轻颤。
月光照在他苍老的面容上,映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悲喜。
他望着讲坛方向,低声呢喃:
“原来……是你回来了。”
夜更深了。
每到子时三刻,藏经阁地底的吟诵声,便会悄然停顿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