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昭却莫名心头一凛,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锁链,在这一刻悄然崩断了一环。
半日后,掌门召见。
大殿之上,烛火忽明忽暗,映得梁柱间的雕龙似在游动。
玄诚子端坐高位,面容沉静如水,目光落在陈凡身上,久久不语。
你可知,为何罚你?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凡低头,姿态恭顺,声音微颤:弟子装神弄鬼,妄议秘辛,惊扰宗门上下……罪该万死。
玄诚子轻叹一声,摇头:不。是因为你说出了不该由你说出口的真相。
话音落下那一瞬,殿内光线骤暗。
陈凡眼角余光捕捉到——玄诚子身后的影子,忽然扭曲了一下。
那只属于的手,缓缓抬起,抚过唇角,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习惯性优雅。
窗外,柳媚正欲通报,却僵立原地,瞳孔剧烈收缩,一手死死捂住嘴巴,几乎咬破掌心。
那个动作……
和父亲临终前,一遍遍抚摸嘴角的模样,一模一样!
子时三刻,玉虚阁前阶水渍未干,夜风掠过石缝,发出低如呜咽的轻响。
陈凡披着杂役粗衣,立于檐下暗影之中,指尖微颤,悄然掐断一段槐树枝条,藏入袖中——那上面还沾着方才甲虫爬过的黏液,腥冷刺骨。
他不动声色地退离台阶,却在转角处驻足片刻。
功德系统在他识海中泛起涟漪:
【追踪信号稳定,活体载体正沿预定路径回溯……目标区域气机波动增强,疑似封印松动。】
陈凡眸光一沉。不是惊喜,而是警觉。
太快了。
那只黑甲虫出现得太巧,离去得也太从容。
若只是蛊母巢散逸出的引魂虫,怎会绕叶三圈,仿佛……在确认什么?
它不是被香灰吸引。他在心中低语,是来赴约的。
他忽然想起白日大殿上玄诚子那抹扭曲的影。
还有柳媚惊骇的眼神——她认出了那个动作。
而第七护法,正是百年前镇守地库、最终死于心魔反噬的那位……可若真为心魔所杀,为何遗像手持铜牌?
那是唯有活人才能回应的信物!
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
这宗门地下埋的,不止是蛊,更是一段被刻意抹去的历史。
他没有追入地底,反而折身走向藏经阁偏院。
月光被云层吞没,天地陷入短暂的黑暗。
就在他路过刘长老密室外墙时,指尖轻轻一划,一道极细的金痕嵌入青砖背面——半个倒三角符号,与今日刻在石阶底部的痕迹遥相呼应,构成完整阵图的一角。
这是他布下的镜引局。
以功德之力为引,槐叶为饵,活虫为线,双标记为眼,借天地因果织出一张无形之网。
一旦有人循迹探查地库异动,便会触发连锁反应,暴露行踪。
他要的不是立刻揭破真相,而是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自己走出来。
刚离开不久,一道灰影悄然落在玉虚阁屋脊。
是蓝衣小弟子,奉命巡查异象。
他望见那幽绿长明灯仍在燃烧,心头一紧,正欲上报,忽觉脚下一阵阴风袭来。
低头看去,方才被陈凡踩碎的问心莲残瓣竟缓缓聚拢,在空中旋转片刻,拼出两个字:。
他浑身僵直,瞳孔骤缩。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识海,唤醒一段尘封记忆——他曾听师父醉酒提过,第七护法临终前,用血在钟楼内壁写下此二字,随即尸骨无存。
不……不可能!他踉跄后退,却被身后一声轻笑截住退路。
怎么不可能?张师兄不知何时现身院中,手中药锄轻点地面,眼中却无半分温和,百年轮回将至,沉眠者自当苏醒。你我皆是棋子,唯有一人……是执棋者。
话音未落,地底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如同心跳。
缓慢、沉重,带着腐朽与生机交织的气息。
远在禁室,墙角那株残存的问心莲猛然绽尽最后一片花瓣,化作金粉飘散。
而在玉虚阁地库最底层,那口青铜棺椁的盖板,已无声滑开一寸有余。
一抹漆黑如墨的雾气渗出,缠绕棺沿铭文,竟将字一点点腐蚀成……
与此同时,陈凡盘坐于藏经阁顶,仰望星空。
他看见北斗第七星,忽明忽灭,仿佛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钟叔拍地三下,是在传讯。他低声自语,而第七护法……从来就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