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穗认真道:“娘,我知道你根本没想过要攀附摄政王府,也从来没想过要曾经养育我的事,去给自己谋得什么利益。”
“我们自己知道就好,外人懂什么呢?”
江巧娘勉强笑了一下。
“可是……人言可畏……”
“人言如刀,可以伤人于无形,亦可杀人。”
“这话是没错。”
“可是娘,这是有前提的。”
“如果你不在意那些人言,那么你就不会被伤害。”
“娘不在乎,我也不在乎,除了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说几句外,我觉得其他人也不会在乎。”
陆青穗顿了顿,道:“其实我有想过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
“我真的是摄政王的女儿,我想到时候跟我真正的爹求个恩典,让他将娘的户籍重新改回良籍。”
“然后再给娘足够支撑后半生的钱。”
“娘想留在我身边,继续和我一起生活也可以,或者想离开,无论去哪里都行,只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也好,都可以。”
陆青穗把头靠在江巧娘的肩上,小声道:“虽然娘要是走的话,我会舍不得娘。”
“但我知道娘以前过的生活很不好,我不希望娘继续为别人生活。”
“人活一遭,好歹也得为自己活一次吧。”
江巧娘的眼睛红了。
她没想过,几个孩子中,最为自己着想的,竟然会是这个被自己抱回来的非亲生孩子。
而她亲生的那几个孩子……真是不提也罢。
这个孩子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允许她过最自由的生活。
就凭这一点,她就觉得当年舍弃自己的孩子,救下她,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
毕竟,从前面四个孩子来看,指不定第五个会多像陆守良,伤透自己的心。
江巧娘温声道:“你的话,娘记在心里了。娘答应你,会努力不让这些杂音打扰到自己,尽量做到不在意。”
陆青穗这才笑出来,伸出小拇指。
“那娘要和我拉钩,做不到就是小狗!”
江巧娘笑着伸出小拇指,勾住女儿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
“好,我们娘儿俩一言为定。”
江巧娘其实还想和陆青穗再多说几句话的,不过看到教习礼仪的嬷嬷已经过来了,准备给陆青穗上下午的课,便叮嘱了几句,让陆青穗别那么累,然后就离开了。
陆青穗苦着一张脸,收好那方绣了卡皮巴拉的丝帕,拍拍脸颊,继续打起十二分精神,学习礼仪。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枕书与左一身处的竹林中,已经悄然无人,只有微风拂过竹叶发出的沙沙声。
左一闷不做声地跟在谢枕书身后,两人重新回到了暂时落脚的民居。
他惊讶地发现,谢枕书的嘴角竟然微微上翘,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在脑海中,将方才自己看见的景象又重新回忆了一遍,也欣喜起来。
如果那个女孩儿,真的是他们的小郡主,那样的品性,别说主子,就是他们这些暗卫,都十分心喜。
更别提右二中途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现身相见,帮着他们遮掩时,与他们也聊了几句。
好像身在蔡州城的摄政王府暗卫们,都很喜欢小郡主。
碰上个不难服侍的主子,是下人们最大的福气。
暗卫也一样。
无非下人们是出卖体力、劳力,他们是卖命。
可即便是卖命,也希望自己的命能值点钱,能有所价值。
谢枕书回到民居时,外出的方小霜和右二还未回来,他也没管,径直回了自己休息的屋子,还把左一给叫到了身边。
主仆二人在屋内安静了会儿,没说话,都在消化方才在汝南侯府看到的那一幕。
良久,谢枕书道:“那个孩子……用不着滴血认亲。”
左一心中一凛。
莫非主子是因为那孩子的品性过人,所以打算即便不是亲生的小郡主,也要认下对方吗?
谢枕书轻轻道:“她就是我亲生的,毋庸置疑。”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卸下乔装,望着茶水表面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
和自己太像了。
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然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当年刚从皇宫赶出来,被过继到谢家的自己。
不过眉眼依稀还是能看见雪嫣的影子。
谢枕书觉得,自己提前抵达蔡州,还特地去一趟侯府,是有价值的,十分值得。
他看见的是那个孩子比稀世珍宝都要贵重的心。
失踪八年,未曾受过谢卢两家一点教育的女儿,把自己养得很好。
她的养母也很好。
谢枕书看着茶水中的自己许久,而后仰头饮尽。
他感觉到自己心中的兴奋,那种迫不及待想要立刻在汝南侯府现身,将女儿带回身边的激动。
还有对亡人八年来的愧疚,终于在今日消融。
雪嫣,我找到我们的女儿了。
你的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左一。”
左一立刻上前抱拳,“主子吩咐。”
“去准备一下,楚临鸿书院比试那天,我要与寻春见一面。”
谢枕书很执着于自己当年给孩子取的名字。
谢寻春。
多好听,寓意也好。
陆青穗,这名字就不好,青色为贱色。
他谢枕书的女儿,与公主都不差什么,高贵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