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寻舟现在算是知道了,庄行止在开口前为什么想要把陆青穗支开了。
不是觉得陆青穗会在听到什么秘辛后,大嘴巴到处嚷嚷得人尽皆知。
而是为了给自己留面子。
不过……
谢寻舟心里也抱怨起来,庄大哥你就不能把“狗屁不通”四个字给换换吗?
这种粗鄙之语,岂是青穗能听的?
谢寻舟冷着脸,从庄行止手里接过写了策论题目的纸,看也不看,把有字的那面翻过来直接朝下,任由窗边吹进屋子的风撩拨那张让他看着头疼的纸。
陆青穗扯了扯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寻舟,说话前,先轻咳了一下,以免笑出来。
“看来寻舟哥哥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往后得天天跟着我去上课了。”
庄行止挑眉,“上课?”
他用狐疑的目光看着谢寻舟。
陆青穗知道谢寻舟现在不想搭理庄行止,全当自己没听见,所以主动替他解释。
“嗯,表姑母他们打算给我和楚三哥请先生来侯府上课,寻舟哥哥听说后,说到时候和我们一起去上。”
庄行止像是看什么稀奇,眼珠子盯着谢寻舟的脸转来转去,仿佛能从这少年郎俊俏的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他在心里啧啧称奇。
先前谢寻舟可不是这样儿的。
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蔡州,他都与谢寻舟接触过不少次,两人关系还算熟稔。
他可是知道,谢寻舟宁愿把自己关在屋里,捧着书苦读,都不想去府学听老学究讲课,嫌弃人家不知变通,古板僵化。
怎么这回倒是改了性儿?
庄行止眼珠子一转,终于舍得把目光转向正在试图把谢寻舟这个小冰山给哄高兴的陆青穗身上。
哦豁,想来是因为王爷尚未认下的小姐缘故。
庄行止对陆青穗开始有了探究的兴趣。
昨夜他与楚知微久别重逢,在多年后,难得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自然不会干喝茶不说话,旁敲侧击打探了许多事。
自然,都是关于楚知微的事。
聊到最近,自然也就绕不开陆青穗。
庄行止当时就发现,楚知微对陆青穗的感情十分特别。
那种无条件的宠溺,让他当时有些困惑不解。
不过想想陆青穗将楚挽戈救下,是侯府的恩人,又极有可能是楚知微念念不忘多年的姑表妹。
兼之陆青穗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与楚知微相处时,经常在细微之处照顾对方,楚知微自然会将对方的体贴记在心上,有了这样的情愫倒也正常。
而回到侯府,与十分希望对方能成为自己岳父的汝南侯楚琰夜间畅聊时,也提到了陆青穗。
毕竟庄行止此番前来蔡州,本就是为了陆青穗而来,不提那是不可能的。
楚琰与陆青穗相处的时间更长,也更清楚与京中的贵女们相比,陆青穗的不足之处在哪里。
所以他在和庄行止谈起陆青穗时,对她百般维护,缺点一笔带过,优点大书特书。
庄行止不蠢,否则也不会被谢枕书看中,将他提拔为左膀右臂,纳为心腹。
他看得出来,楚家人对陆青穗那是一万个满意。
即便最后谢枕书前来蔡州滴血认亲,发现大家希望落空,陆青穗并非他们寻找多年的那个孩子,楚家人依旧会宠爱陆青穗。
当然,如果确定是大家要找的“谢寻春”,这份宠爱只会超级加倍。
庄行止倒是不奇怪陆青穗会影响到汝南侯府的人。
毕竟人心换人心,陆青穗的本性极好,人也够伶俐,会看眼色嘴巴又甜,讨人喜欢。
庄行止扪心自问,哪怕是自己,也会喜欢陆青穗这样的小姑娘。
不过陆青穗能影响到谢寻舟,在庄行止看来,就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了。
谢寻舟很犟。
从这点来看,庄行止觉得谢寻舟和谢枕书还真是天生父子,两个都犟。
谢枕书不是没想过,学着如普通父亲那样,好好教育谢寻舟。
奈何谢寻舟不吃寻常那一套,很有自己的主意。
谢枕书尝试过很多方法,最后还是在已故的夫人劝说下,放弃了,任由谢寻舟自己拿主意。
毕竟孩子的人生,当爹娘的陪不了一辈子,半道儿就得走人。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谢枕书不满,谢寻舟心里也有气。
所以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十分微妙,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反正这些年来,庄行止记忆中,谢寻舟决定了的事,谁来都变不了,怎么劝都没用。
结果陆青穗一来,三言两语的,这就让人乖乖听话了?
庄行止挠了挠下巴。
这简直比圣旨还管用啊。
他甚至开始异想天开地开始想,要是回头王爷来了蔡州,在滴血认亲之后发现,其实陆青穗并非是谢寻春,要不自己也劝王爷把人给认下算了?
毕竟,父子之间有个缓冲,闹了别扭需要个说和的人。
夫人已然过世,能担当这样重任的,看来看去,也就只有陆青穗了。
庄行止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不错,但是谢枕书采纳不采纳,就是另一件事了。
回头试试,左右也不会少根头发掉块肉,最多就是丁忧后,再继续坐几年冷板凳。
问题不大。
庄行止在打量陆青穗的同时,陆青穗也在暗戳戳打量他。
打量的同时,还不忘和谢寻舟偷偷咬耳朵。
“寻舟哥哥,你觉得庄大人怎么样?”
谢寻舟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问这个问题。
转念一想,觉得可能是陆青穗担心庄行止能被派来蔡州做先行军,显然在摄政王府的地位不低,怕她在谢枕书面前告自己的小状,让谢枕书不喜自己吧。
为了消弭陆青穗的这层担忧,他便道:“你放心,庄大哥为人……还算正派,不是那种会随意在人背后告黑状的。”
陆青穗略略沉吟。
怎么感觉,谢寻舟给她的答案,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出入很大呢?
她再接再厉道:“那别的呢?”
为了防止可能会再出现刚才的情况,陆青穗索性把问题范围框死了。
“他在京城,没有什么相好吧?”
庄行止说没有,她不信。
哪个移情别恋的会说自己出轨了?
脑子进水的除外。
庄行止的好友说没有,她也不信。
即便是损友,也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何况一般大家都是秉持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心思,凡事都往好的方向说。
所以,和庄行止不是朋友,甚至还算半个主人,也没有过多利益纠葛的谢寻舟,在陆青穗看来,就是旁敲侧击的最佳人选。
谢寻舟才是那个,最不可能为庄行止遮掩,会据实以告的人。
她这么一问,谢寻舟立刻就明白了陆青穗心里在想什么。
是在给楚知微作打算吧。
要是庄行止并非良人,她是不是就打算从中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