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谢寻舟还顶着夜风,待在院子里,时不时眼睛朝外面瞅。
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楚承翊肯定,谢寻舟等的不是自己。
谢寻舟客居侯府多年,楚承翊自然也早就把对方当作弟弟看,出于兄长对弟弟的关心,他多了一句嘴。
“寻舟,这么晚了还在等人?”
谢寻舟顿了顿,声音冷冷的淡淡的,可语气显然十分低落。
“嗯,昨日说好的要来,但我等了一天,也没见着人。”
楚承翊沉吟了下,脑子开始回忆昨天的经历。
谢寻舟等的是谁?昨日没听说今日谁会上门啊?
反正肯定不是庄行止,因为庄行止是突然来的,先前也肯定没和谢寻舟通过气。
那会是谁?
正在楚承翊深感费解时,谢寻舟突然问道:“方才承翊大哥是从青竹院那个方向来的吧?青竹院的院门可关了?”
要是院门关了,那陆青穗今天晚上肯定不会过来找他了。
得益于昨晚睡的早,谢寻舟今天破天荒地醒得比平时都要早。
然后让左二大开鹤林居的院门,期待着陆青穗能兑现昨夜的诺言来找他。
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对陆青穗说。
他想谢谢陆青穗,让他迷途知返,还看清了过去一直崇拜的“神医”的真面目。
他想告诉陆青穗,自己找到了治疗双腿的法子,或许真的能和她一起回京城。
但是从晌午,等到现在,谢寻舟觉得自己都快成了望妻石,却始终没能把想见的人等来。
不是很想见的,倒是出现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谢寻舟问了楚承翊。
可惜对方给了他一个残酷的答案。
“嗯,我经过的时候看了下,院门关了。”
楚承翊已经猜到,谢寻舟应当是在等陆青穗。
或许是昨日他们约好了今日一起在鹤林居玩耍。
这也是侯府想要看到的,三个孩子能处得来,玩得好,比什么都让长辈欣慰。
楚承翊想了想,将今日发生的事大致和谢寻舟提了一嘴。
“我想青穗应该原本是会来的,只是事不凑巧,正好事赶事。”
谢寻舟低落的声音中,有了一丝期待。
“所以明天她……还有挽戈就不会出门了吧?”
楚承翊头点得很爽快。
“嗯,明日他们无事。不过你是不是要见一见庄行止?”
庄行止是摄政王的左膀右臂,又在宫中担任护卫,知道许多秘辛。
如今他在侯府暂居,谢寻舟于情于理都该见一见才是。
谢寻舟想了想,“见他和见青穗、挽戈并不冲突。”
“何况……”
谢寻舟低头,淡淡道:“该我知道的,爹早就告诉我了。不该我知道的,我就是再如何打探,也得不到结果。”
“所以庄行止与我见面,也不过寒暄,不会说太多。”
楚承翊听罢一愣,有些心酸起来。
或许是因为生母身份低微,始终没能得到表姑父的承认,所以谢寻舟才会这般处处小心翼翼吧。
其实不必如此。
表姑父是外冷内热的性子,对谢寻舟的在乎放在了心里,不曾表露罢了。
家里三个弟妹中,楚承翊觉得除了自己那个傻三弟,陆青穗和谢寻舟都各有各的心酸。
陆青穗还在襁褓中,就在战乱中失散,被好心的江巧娘收养,却在陆家遭遇到了非人待遇。
还好如今回来了,虽然表姑母已经去世,但真心实意宠爱她的人,往后绝不会少。
谢寻舟自幼丧母,母亲至死都不曾得到表姑父的承认,一直以外室的身份,活在每个人的口中。
而作为外室子,谢寻舟在谢家与侯府的惶恐与忐忑,或许是自己所无法理解的。
再加上表姑父那个性子……
也不怪谢寻舟会处处小心翼翼,唯恐越雷池一步。
出于习惯,楚承翊想的还更多一些。
以前表姑父膝下只有谢寻舟一个孩子,只要谢寻舟能治好双腿,往后摄政王府的一切都会由他继承。
如今突然冒出来个陆青穗,乃是原配嫡女,一下就打破了过去默认的平衡。
那对于谢寻舟来说,会不会……或者说,有没有可能,将陆青穗认作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呢?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楚承翊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
先前谢寻舟客居侯府时,可是极少会主动露面,更别提是与人交际,大多数时候,都是关起鹤林居的门,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
可现在,陆青穗出现了,情况有了改变。
楚承翊记得很清楚,陆青穗刚出现的时候,谢寻舟还是一如既往的老样子。
改变,是从确认了陆青穗的身份开始的。
楚承翊用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心不在焉,闷闷不乐的谢寻舟。
难不成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谢寻舟接近陆青穗,是另有目的?
楚承翊没有很快下决定,他还是觉得,再观察观察。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对谢寻舟道:“青穗睡得早,若是明日来找你,肯定是白天。”
“寻舟你要不要先去休息,这样明日就不会错过青穗来鹤林居了。”
谢寻舟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调作息虽然很痛苦,但并不是做不到。
尤其是他还想多沾沾陆青穗身上的福气,好赶在爹来蔡州之前,把自己的双腿给治好。
到时候,就能兑现与陆青穗之间的约定了。
谢寻舟和经过的楚承翊道了别,就让左二关了鹤林居的院门,准备洗漱上床酝酿睡意。
左二伺候完了小主子,正打算回到自己房里,让脸透透气,就发现门前蹲着个一天没见的人。
他没好气地踢了踢对方。
“好狗不挡道。”
右二往边上挪了挪,“你先忙,忙完了出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并不觉得右二会有什么正经事和自己说的左二敷衍了一句。
“长话短说,说完我再进屋。”
右二拍了拍手上的零食屑,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拍了拍左二的肩,语气郑重警惕,却也有着冷漠。
“今晚在蔡州的夜间集市上,我看见他了。”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遍寻不到,原来是藏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左二闻言,立刻意识到右二说的是谁,反问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你见到他了?确定?”
右二笃定点头,“我确定,一定是他。”
“就是化成灰,我都能把他给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