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高地,永恩的气息仿佛与呼啸的海风、脚下震颤的大地彻底隔绝开来。
他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扫视着下方如同沸水般翻腾的聚集地,以及海面上那艘不断逼近的、象征着毁灭的海盗船。
在他的感知中,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其性质悄然发生了改变。
那紧张备战的族长海藤刚,在他眼中,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肩负族群存亡的首领,更像是一只为了守护巢穴而竖起全身尖刺的雄蚁,愤怒而悲壮。
那些在山谷中奔跑呼喊、搬运防御物资的族人,则如同忙碌穿梭的工蚁,在巨大的灾难面前,进行着徒劳却又不肯放弃的努力。
而海面上那艘海盗船,则是一群散发着血腥与贪婪气息的、更为强壮凶悍的行军蚁,正朝着这个脆弱的蚁巢汹涌而来。
两群“蚂蚁”,为了生存,为了掠夺,即将在这座孤岛上,展开一场注定血腥的争斗。
而永恩自己,则仿佛高坐于云端之上的神只,正在俯瞰着底下的这两群蚂蚁。
他的高度,超越了凡俗的生死、恩怨与道德评判。
下方即将爆发的冲突,无论结局多么惨烈,在他那追求力量极致与探索世界本质的宏大视野中,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
微不足道。
如同风吹过沙盘,改变了一些沙粒的位置,却无法撼动沙盘本身。
他是否会出手?
此刻,连他自己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到了他这般境界,行事更多是随心所欲,一念之间。
他就像一个站在溪流边的旅人,看着水中的浮萍挣扎沉浮。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看着,不会伸手。
但倘若某一刻,某一片浮萍挣扎的姿态,或是那水花溅起的弧度,恰好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根难以言喻的弦。
可能是引动了一丝微妙的“兴趣”。
那么,他或许会随意地伸出手指,轻轻拨动一下水流,改变那片浮萍的命运。
这无关正义,也非同情,更像是一种……
心血来潮!
一种对“偶然性”的干预,一种基于当下瞬间心境的无常抉择。
或许,当海盗的屠刀真正举起,当绝望的哭嚎真正响彻山谷,当那份极致的惨烈与无助,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穿透他层层包裹的、近乎神性的漠然,触及到他内心深处那仅存的、属于“人”的部分时……
他覆盖在阴影下的嘴角,可能会微微一动。
他腰间那柄沉寂的长刀,或许会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鸣。
然后,他可能会选择出手。
但那仅仅是“可能”。
更多的可能,是他依旧这般静静地站着,如同亘古存在的礁石,冷漠地见证一场蝼蚁间的生死轮回。
直至一切尘埃落定,鲜血染红沙滩,而后转身离去,继续他自己的求道之路。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下方。
他看着远方越来越近的海盗船,心中一动。
他那浩瀚如渊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漫过海岸线,精准地笼罩了那艘已经抛锚靠岸、如同匍匐巨兽般的海盗船。
甲板上杂乱的脚步声、兵刃碰撞声、粗鲁的吆喝声,乃至更细微的、被海风卷来的低语,都分毫不差地汇入他的耳中。
在他心湖上清晰映照出来。
他“听”到几个似乎是头目模样的海盗,正聚集在船舷边,一边指挥着手下放下小艇准备登陆,一边用带着烦躁和压抑不住的恐惧的声音交谈着。
“……动作都他妈给老子快点!捞完这一票,咱们立刻就走!”
一个粗哑的声音低吼道,语气中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