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阿禾道:“阿禾,你立刻带人整理典籍库,将秦之典籍转移到咸阳宫密室,派禁军看守。剩下的‘非秦妖书’,由卢生带人焚烧,李斯丞相监督,不许多烧一卷,不许伤及无辜儒生。”
“臣遵旨!” 阿禾躬身领命,转身快步走向典籍库——他必须尽快转移那些重要典籍,卢生心思狡诈,说不定会趁机多烧书。
李斯走到卢生面前,眼神锐利:“卢先生,陛下的密诏是假的,本相可以不追究,但你若敢在焚书时耍花样,本相定将你押赴廷尉府,严刑拷问!”
卢生脸上堆起假笑:“丞相放心,臣不敢。” 可他垂下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阴狠——焚书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让那些“包庇儒生”的博士官和学士们,都变成“巫蛊同党”,让这场火,烧得更旺。
阿禾带着学宫的学士们冲进典籍库,分工明确:有人整理《诗》《书》,有人搬运《秦记》,有人将陈先生留下的《博士官议》《秦法释义》捆成捆。老卒拿着钥匙,打开最里面的暗格——那里是陈先生生前秘密修建的小密室,能容纳数百卷竹简。阿禾将最珍贵的《尚书》残本、《诗经》全本和《秦记》原稿放进暗格,锁上铜锁,把钥匙塞进怀里,贴身藏好。
“快!卢生的人快过来了!” 一个学士喊道。阿禾回头一看,窗外已能看到方士们的身影,他立刻让学士们抱着整理好的秦之典籍,从侧门运往咸阳宫,自己则留下,将剩下的方士杂记、六国旧贵族的私藏书信(这些是陈先生特意标注为“可弃”的)堆在库中央,等着卢生前来焚烧。
卢生带着方士和百姓走进来,看到堆在中央的竹简,眼睛一亮:“这些都是妖书?”
“是。” 阿禾面无表情,“都是方士杂记和六国旧信,与秦无关,可烧。”
卢生走上前,翻了翻竹简,发现里面果然没有《诗》《书》《秦记》,脸色有些难看,却也只能挥手道:“烧!” 方士们将火把扔进去,火光再次窜起,比刚才在广场上的火更旺,映得阿禾的脸忽明忽暗。他看着火焰吞噬那些无关紧要的竹简,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卢生不会善罢甘休,这场焚书,只是一个开始。
焚书持续了一个时辰。当最后一卷竹简化为灰烬时,卢生对着百姓高声道:“父老乡亲们!妖书已焚,巫蛊之害已除!但那些藏妖书的儒生还在,他们心里的妖言还在!若不除了他们,大秦还是会有危险!”
人群再次沸腾。胡亥和李斯脸色一变,正要阻止,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斥候骑着快马,浑身是血,冲破雾气,大喊道:“公子!丞相!不好了!荥阳前线大败!陛下率军与刘邦项羽联军交战,中了埋伏,被困在荥阳城,粮草只够三日了!”
胡亥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发黑。扶苏哥哥被困?粮草只够三日?这意味着,咸阳不仅要面对方士煽动的内忧,还要面对联军压境的外患!
“怎么会这样?” 胡亥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身边的石柱子,“蒙毅将军呢?他不是五日前就该抵达荥阳了吗?”
“蒙将军的军队在半路上遇到项羽的伏击,损失惨重,现在还在荥阳外围,无法靠近城池!” 斥候急道,“陛下让小的回来报信,让公子立刻调派咸阳守军驰援,否则荥阳城破,陛下危矣!”
卢生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上前一步,对着胡亥道:“公子,荥阳危急,咸阳守军必须立刻驰援!可咸阳城内还有儒生隐患,若守军离开,儒生趁机叛乱,怎么办?依臣之见,不如将那些有嫌疑的儒生暂时关押起来,等陛下回来再处置,这样既能安心驰援荥阳,又能防患于未然。”
李斯立刻反对:“不可!儒生大多是安分守己的学士,怎能因嫌疑就关押?这会寒了天下学士的心!”
“丞相是想让大秦腹背受敌吗?” 卢生反驳道,“若儒生叛乱,咸阳失守,陛下就算守住荥阳,也无家可归了!父老乡亲们,你们说,该不该关押嫌疑儒生?”
“该!” 被流言和战事失利吓得恐慌的百姓们再次附和,“关押儒生!保咸阳平安!”
胡亥看着眼前的局面,只觉得胸口发闷。扶苏哥哥被困荥阳,急需援兵;咸阳百姓被煽动,要求关押儒生;卢生在一旁步步紧逼,而他手里只有不足一万的禁军——若调兵驰援荥阳,咸阳空虚,儒生若真叛乱(虽然他知道是假的),后果不堪设想;若不调兵,扶苏哥哥就会有生命危险。
他看向阿禾,阿禾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焦急——阿禾知道,关押儒生只是卢生的第二步,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坑儒”,就像陈先生生前担忧过的那样。
“公子,” 阿禾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不能关押儒生!卢生是想借机清除异己,毁掉博士官!援军可以派,但必须留下足够的兵力守护学宫和典籍库,同时派人快马加鞭去齐地,让田儋郡守调兵支援荥阳——田儋曾受陛下恩惠,定会出兵!”
胡亥眼睛一亮。他怎么忘了田儋?齐地平定后,田儋被封为临淄郡守,手里有三万兵力,若能让他出兵,既能支援荥阳,又不用调走咸阳太多守军!他刚要开口,却听到典籍库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守库的老卒从里面跑出来,脸色惨白,指着库内喊道:“虫!好多虫!巫蛊之虫从灰烬里爬出来了!”
所有人都朝着典籍库看去,只见火光熄灭的灰烬中,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虫,正朝着人群的方向蠕动。百姓们吓得尖叫着后退,卢生趁机大喊:“大家看到了吧!巫蛊之虫没除干净!是儒生藏在灰烬里的!必须把所有有嫌疑的儒生都抓起来,活埋他们,才能彻底除了巫蛊之害!”
“活埋儒生!活埋儒生!” 恐慌到极点的百姓们失去了理智,跟着卢生大喊。李斯想阻止,却被情绪失控的百姓推到一边。胡亥看着那些蠕动的黑虫,又看着大喊“活埋”的百姓,再想起被困荥阳的扶苏哥哥,只觉得一阵无力——他知道,卢生的阴谋正在得逞,一场比焚书更可怕的灾难,即将降临咸阳。
阿禾握紧怀里的密室钥匙,看着卢生被百姓簇拥着走向学宫——那里有数百名学士和儒生,若卢生真的要活埋他们,他该怎么办?他只有一把剑,只有一群手无寸铁的学士,怎么对抗被煽动的百姓和心怀叵测的方士?
而荥阳前线,扶苏陛下还在等着援兵;咸阳城外,刘邦项羽的联军随时可能逼近;典籍库的灰烬里,巫蛊之虫还在蔓延;学宫的方向,百姓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胡亥站在广场中央,玄色的公子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第一次意识到,守护大秦,守护文脉,比他想象中难得多。他看着阿禾焦急的眼神,看着李斯无奈的表情,看着卢生得意的背影,突然拔出腰间的青铜剑——那是陈先生留下的剑,剑柄上的“守文”二字在雾中闪着光。
“朕绝不会让陈先生的心血白费!” 胡亥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李斯丞相,立刻拟诏,调咸阳五千禁军驰援荥阳,由副将统领;剩下的五千禁军,随朕去学宫,保护儒生和学士!阿禾,你立刻带着博士官,将密室里的典籍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绝不能让它们再受威胁!”
“臣遵旨!” 李斯和阿禾同时躬身。阿禾转身朝着咸阳宫密室跑去,怀里的钥匙硌着胸口,他知道,这不仅是典籍的钥匙,更是文脉的希望。
可他没看到,卢生在人群中回头,对着一个穿黑衣的方士使了个眼色。那方士悄悄离开人群,朝着咸阳宫的方向跑去——他的目标,是阿禾要转移的典籍,是那间藏着大秦文脉的密室。
而荥阳城内,扶苏靠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联军,手里握着陈先生留下的《秦记》残本。残本上“民心为根”四个字被鲜血染透,他知道,若援兵再不到,荥阳城破之日,就是大秦外患加剧之时。
雾气越来越浓,笼罩了咸阳,也笼罩了荥阳。焚书的火光虽已熄灭,却点燃了更大的危机;巫蛊的黑虫虽在蠕动,却比不上人心的险恶。胡亥能否守住学宫的儒生?阿禾能否顺利转移典籍?卢生的黑衣方士会对密室下手吗?扶苏在荥阳还能坚持三日吗?
大秦的命运,再次悬在了刀刃之上。而这一次,支撑它的,不仅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还有学宫里那盏摇摇欲坠的文脉之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