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放下竹简:你杀了太子丹,又杀了匈奴王,到底想让天下变成什么样?
变成该有的样子。陈砚从怀中掏出卷帛书,这是陈墨写给吕不韦的密信,说要借燕地乱局,除吕党羽翼。先生只需将此信送到咸阳,吕不韦必倒。
淳于越展开帛书,墨迹确实是陈墨的,但措辞过于直白,不像他平日的风格。更可疑的是,帛书边缘有处被水浸湿的痕迹,隐约能看见
你兄弟二人,一个在蓟城保宗庙,一个在草原掀战火。淳于越将帛书推回去,老臣糊涂了,你们到底是秦臣,还是......
是要结束这乱世的人。陈砚的剑突然出鞘,剑光映在梅枝上,先生若不肯送,我便自己去咸阳。只是那时,稷下学宫的藏书,恐怕就要被秦军当作战利品烧了。
淳于越的手指掐进竹简。他想起十年前陈墨在学宫讲学时说的话:天下书,应为天下人存之。若为一家一姓之私而焚书,是断华夏之根。
五
正月十五的上元节,蓟城的百姓提着灯笼涌上街头。陈墨站在召公庙的角楼上,看着灯火从城门一直蜿蜒到宗庙前,像条温暖的火龙。蒙武带着锐士守在东配殿外,甲胄上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
太史令,真要等匈奴人来?蒙武的声音有些紧张,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他们要的不是王头,是借口。陈墨指着远处的灯笼,你看那些百姓,他们提着灯来,不是为了秦军,是为了祖宗牌位。只要我们守住这里,匈奴人就师出无名。
话未说完,东配殿突然传来异响。蒙武拔刀冲进去时,只见一名黑衣人手握火把,正对着供桌下的木箱狞笑——箱子里果然放着颗裹着白羊皮的首级。
拿下!蒙武大喝一声,却见黑衣人突然将火把扔向横梁。干燥的木梁瞬间燃起火焰,火光中,黑衣人扯
哥,你看清楚了!陈砚的声音在火中回荡,这就是你要保的宗庙,这就是你要护的人心!
陈墨扑过去想灭火,却被陈砚死死拽住。他这才发现弟弟的腰间绑着炸药,引线正随着火苗滋滋缩短:你疯了!这里有百姓!
不疯不成活!陈砚指着窗外,你看那些提灯的人,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是秦军杀了匈奴王,是秦军引狼入室!到那时,你说嬴政还会信你吗?吕不韦还会容你吗?
火焰舔舐着召公的木主,发出噼啪的声响。陈墨看见供桌上的青铜爵被烧得通红,忽然想起父亲留下的那半枚玉印——原来字不是标记,是警告,警告陈家兄弟永远逃不出吕不韦的算计。
六
咸阳宫的上元夜宴正到酣处。嬴政看着殿外燃放的烟花,忽然对吕不韦笑道:相邦看那朵燎原火,像不像蓟城的烽火?
吕不韦刚要答话,谒者捧着竹简踉跄而入:陛下,蓟城急报!召公庙失火,陈太史......陈太史说,是陈砚勾结匈奴余党纵火,现已将其斩杀!
嬴政的笑容僵在脸上。竹简上还附着颗首级的画像,眉目与陈墨一般无二,只是嘴角带着抹诡异的笑。
陈墨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吕不韦的声音发颤,老臣......老臣不信。
相邦不信的事,多着呢。嬴政将竹简扔给他,你看这画像旁的批注,说在陈砚怀中搜出了与相邦往来的密信。
吕不韦展开竹简的瞬间,冷汗浸透了锦衣。密信上的字迹是他的,内容却是约定三月初三,借匈奴兵乱,废黜秦王——分明是伪造的!
烟花恰好在此刻炸开,将嬴政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看着吕不韦苍白的面容,忽然轻声道:相邦可知,陈墨在奏报末尾加了句话?
什么话?吕不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说,玉印已合,旧账该清嬴政的指尖在案上敲出轻响,像在数着什么,相邦说,这账,该从长平之战算起,还是从邯郸质子府算起?
殿外的烟花还在绽放,映得窗纸一片通红。吕不韦望着那片红,忽然觉得像极了长平战场上的血,像极了邯郸城破时的火,更像极了陈砚首级画像上,那双仿佛能穿透时空的眼睛。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蓟城,陈墨正跪在召公庙的残垣前,手里捧着两半合拢的玉印。月光从破顶照下来,在地上映出个完整的字,而字的中心,是块被血浸透的帛书,上面只有三个字:
齐人至。
夜风卷着灰烬掠过,帛书的边角微微颤动,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从临淄的方向,朝着咸阳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