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洲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就收敛了。
他放下茶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整个人的气场一下子就从刚才那个运筹帷幄的闲人,切换成了一头即将捕猎的豹子。
“别慌,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心安的沉稳力量。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把气给喘匀了,他把手里的电报递了过去,语速极快地说道:“是……是大安平玩具厂厂长发来的加急电报!说是前天晚上,咱们在安平县的速生林基地,有两片山头的树苗,不知道被谁给……给恶意毁坏了!”
“什么?!”晏明洲的眉头,猛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接过电报快速地扫了一遍。
电报上的字不多,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子焦急和愤怒。
“两片山头,近千棵树苗,一夜之间全被人从根部给砍断了!手段极其恶劣!厂长已经报了警,但县里公安局那边说是现场没留下什么线索,查起来……怕是有点难度。”
陈默看着晏明洲,脸上满是担忧:“老板,这……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下黑手啊!是不是……是不是红旗商场那个王卓干的?”
晏明洲没说话。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眼神变得有些冷。
王卓?
他不是没想过。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王卓这个人虽然阴险,但格局不大,是个典型的窝里横。
他那点手段,无非就是动用点关系,在工商税务上找找茬,或者散布点谣言,搞点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像这种直接派人去毁林子,敢于正面触犯刑法的恶性事件,借他个胆子,他都未必敢干。
因为一旦败露,那后果,可就不是丢掉一个总经理的职位那么简单了。
那是要进去吃牢饭的!
而且安平县是自己的大本营,更是赵县长和顾岩眼皮子底下的政绩工程。
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动速生林,那不等于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直接挑衅县政府的权威吗?
王卓还没这么蠢。
那会是谁?
晏明洲的脑子里快速地闪过几个潜在的对手。
是安平县里那些被自己断了财路,心有不甘的地痞流氓?
还是市里,甚至省里,其他眼红自己,想把自己搞垮的竞争对手?
“老板,咱们现在怎么办?”陈默看着晏明洲那阴沉的脸色,心里也没了底,“要不……咱们先回安平县一趟?”
“不回。”晏明洲的回答干脆利落,出乎了陈默的意料。
“不回?”陈默愣住了,“可是厂里……”
“我大伯和建军哥他们能处理好。”晏明洲的语气很平静,“报警安抚工人,统计损失,这些事他们都能做。我现在回去除了跟着着急上火,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
他转过身,看着陈默,眼神里闪着一丝冷冽的光。
“这件事既然发生在安平县,那就不光是我们明洲实业的事了。”
“它更是安平县政府的事。”
“我之前可是给县里送了那么大一份礼,又是分订单,又是带动就业。现在我的后院起火了,你说是该我自己提着水桶回去救火呢,还是该让收了我礼的主人家,主动帮我把火给灭了?”
陈默听得是云里雾里,但又隐隐感觉自家老板这话里,好像……藏着刀。
晏明洲没再跟他解释,他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直接摇通了县政府。
“喂,你好,我找一下顾岩,顾县长。”
-
县政府,副县长办公室。
顾岩此时正看着手里的那份《市日报》,眉头微蹙。
报纸上那篇关于“有奖找茬”的报道,他已经看了三遍了。
他不得不承认,晏明洲这一手玩得实在是漂亮。
以退为进,借力打力。
不仅轻松化解了对手的阴招,还顺手给自己做了一次轰动全市的正面宣传。
这种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似的商业手腕,让他这个习惯了在体制内按部就班,步步为营的人,都感到了一丝惊艳。
但同时,他心里的那份警惕也更深了。
这个晏明洲,太不可控了。
就像一匹野马,你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朝着哪个方向狂奔而去。
就在他思索着,该如何将这匹野马更好地纳入自己规划的轨道时。
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响了。
“喂,我是顾岩。”
“顾县长,你好,我是晏明洲。”
听到这个名字,顾岩的眼皮跳了一下。
这家伙竟然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哦?是晏厂长啊。”顾岩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怎么?市里的生意太好,准备来我们县里报喜了?”
“喜倒是没有,惊吓有一个。”晏明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甚至还带着一丝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