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那句话,您不是笨蛋,我才是。”
晏明洲看着他这副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周奇,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要稍加打磨,未来绝对能成为自己手下的一员悍将。
他正要再交代几句,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晏卫国。
他拿着一份刚从县里邮局取回来的报纸,跟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激动、自豪,还有点做梦似的恍惚。
“明洲!明洲!你快看!上报了!上头版了!”
晏明洲接过那份散发着油墨香的《安平县日报》,头版最显眼的位置,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几乎占了版面的三分之一。
照片上,正是他站在县大礼堂主席台上,从省领导手里接过那块沉甸甸牌匾的瞬间。
照片下的标题,用的是最大号的黑体字,醒目又提气。
报道里,把他从回国寻亲,到投资建厂,再到带领乡亲们致富,最后产品远销港城为国创汇的事迹,详详细细地夸了一遍。
通篇的赞誉之词,看得晏卫国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明洲,你这下可真是……真是给咱们老晏家光宗耀祖了啊!”
晏明洲笑了笑,把报纸放到桌上。
这份荣誉是县里特意推出来的,既是给他这个财神爷的定心丸,也是给全县看的政绩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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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报纸的影响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从这天起,晏明洲算是彻底成了安平县的名人。
他开着去县里办事,走在街上,总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有好奇,有羡慕,更有敬佩。
“哎,快看!那不就是报纸上那个晏厂长吗?”
“哪个晏厂长?”
“还能是哪个!安平玩具厂那个!听说年纪轻轻,本事可大了去了!”
“真人比报纸上看着还俊啊!”
甚至有不认识的大爷大妈,会主动走上前来,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就好像他是自家那个有出息的远房亲戚一样。
这种被捧上神坛的感觉,让晏明洲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确实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巨大的荣誉,自然也引来了同行赤裸裸的嫉妒和非议。
县城里几个效益不佳的国营厂子里,风言风语就没断过。
“切,有啥了不起的。”
“不就是靠着海外的关系嘛,要是我有个在国外发大财的爷爷,我也能行!”
“就是!咱们是白手起家,他那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比吗?”
这些酸话,很快就传到了晏明洲的耳朵里,他听了只是一笑置之,连反驳的兴趣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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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县机械厂的厂长办公室里,王大海正一脚翘在桌子上,满脸的不爽。
他厂子今年效益差,年终奖都快发不出来了,工人们怨声载道,他这个厂长当得是焦头烂额。
“妈的,真是邪了门了!”
他抓起桌上的那份报纸,看着上面晏明洲的照片,越看越来气,直接把报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
“叮铃铃——”
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没好气地抓起话筒。
“喂!谁啊?!”
“老王,是我,纺织厂的老张,晚上有空没?出来喝两杯?我心里头憋屈得慌!”
“行!老地方见!”
王大海挂了电话,感觉找到了组织,心里那股邪火烧得更旺了。
晚上,县城一家小饭馆的包间里。
王大海、纺织厂的张厂长,还有另外两个县属小厂的厂长,四个人凑了一桌。
桌上摆着几盘廉价的花生米和猪头肉,几瓶劣质白酒已经空了一半。
“来!喝!”
王大海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干了,酒气混着怨气喷了出来。
“妈的!真是越想越气!凭什么啊?他一个毛头小子,回来才几天?就把咱们这些老家伙几十年的风头全抢光了!”
“谁说不是呢。”纺织厂的张厂长叹了口气,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厂里的布都快堆成山了,就是卖不出去。
“我听说啊,那小子邪乎得很,在厂里搞什么计件工资,把工人都当驴使唤!工人干得越多,他赚得越多!这不是明摆着剥削吗?!”
“就是!这他娘的就是资本家那套!”另一个酒糟鼻厂长一拍桌子,愤愤不平地说道,“咱们国营厂讲究的是什么?是稳定!是铁饭碗!他这么一搞,把工人的心都搞野了!咱们厂现在都有工人闹着要学他们,你说这叫什么事!”
王大海冷笑一声,眼神里闪着一丝阴狠。
“稳定?稳定就是大家一起混吃等死!”
他这话一出,其他几个人都沉默了。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自己厂子的问题在哪。
设备老旧、工人懒散、产品没销路……
可他们不敢承认,也不愿去改。
现在,晏明洲和玩具厂的成功,就像一面镜子,把他们的无能和失败照得一清二楚。
这让他们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