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的内容,从一开始的疑似剥削,慢慢演变成了言之凿凿的资本家复辟。
这在80年代初,可不是小事,是能要人命的罪名。
连晏卫国都坐不住了,他火急火燎地冲进晏明洲的办公室,连门都忘了敲。
“明洲!出大事了!有人……有人写信告我们是资本家!这……这可是要命的罪名啊!”晏卫国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在发抖。
晏明洲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自家大伯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心中却是一片了然,“系统,看来鱼儿上钩了。”
系统:【是的,宿主,根据推演,对方的下一步,很可能会利用官方力量来对您进行打压,需不需要我为您播放一些优秀影片,参考一下最佳男主角在这种情境下是怎么表演的?】?”
晏明洲嘴角一抽:“......谢谢,不用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欺人太甚!”
他低吼一声,一把抓起桌上那沓刚刚画好的图纸,狠狠地揉成一团,砸在地上,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我好心好意回国投资,建设家乡,给父老乡亲们提供挣钱的机会!换来的就是这个?!”
“怀疑我!举报我!往我身上泼脏水!”
他一拳捶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墙上的灰都簌簌地往下掉。
背对着晏卫国,晏明洲疼得龇牙咧嘴,刚才演的用力过猛了,没控制好力度。
这一连串的动作,把晏卫国都吓傻了,他呆呆地看着晏明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干了!”晏明洲转过身,指着门外,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地怒吼道,“这个速生林项目不搞了!既然大家信不过我,觉得我是在剥削他们,那这个项目就此停止!招聘也停了!”
“我晏明洲也不是没脾气的泥人!我捧着一颗真心回来,你们却把它踩在脚底下!行!我走!这点钱,我拿到哪儿投资不是投资?非得在安平县受这个窝囊气?!”
他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悲愤交加’,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晏卫国的心上。
晏卫国张了张嘴,想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看着满地狼藉的图纸,看着晏明洲那张写满了委屈和失望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明洲这次,是真的被伤透了心。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办公室,长吁短叹,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被厂里好几个管理人员看在了眼里。
很快,厂长被气得要撂挑子的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了出去。
那些正在劳动局门口,排着长队等着面试的人,第一个就炸了锅!
“啥玩意儿?不招了?!”
“我的天爷!我这排了两天的队,眼瞅着就到我了,怎么说不招就不招了?”
“都怪那些天杀的嚼舌根的!肯定是他们把晏厂长给气着了!”一个刚从面试房间里出来,被告知回去等通知的汉子,气得一脚踹在了墙上,“晏厂长可是好人啊!回来又是办厂又是捐树苗的,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在背后捣鬼?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别让老子查出来是谁!查出来我非得扒了他的皮!”
“就是!人家晏厂长给咱们指了条活路,他们眼红,自己没本事,就想把咱们也拉回泥坑里!这帮孙子,心都烂透了!”
“走走走!咱们去找那些传谣言的算账去!他们不让咱们好过,咱们也让他们不得安生!”
一时间,群情激奋!
那些原本还对谣言半信半疑的农民,此刻彻底倒向了晏明洲这边。
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开始追查谣言的源头,见到那些平日里游手好闲,喜欢说三道四的二流子,就围上去质问,搞得县城里鸡飞狗跳。
而这个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县长赵卫东的耳朵里。
赵卫东听完汇报,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来,他都毫无察觉。
他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一个一心一意为我们安平县谋发展的爱国华侨,一个能给我们带来巨大投资和就业机会的优秀企业家,竟然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被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中伤和诋毁!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安平县政府的脸,往哪儿搁?!”
“以后谁还敢来我们这里投资?!”
他指着自己的秘书,厉声命令道:“备车!马上去玩具厂!”
县政府那辆唯一的轿车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红旗大队。
当赵县长推开晏明洲办公室的门时,看到的是一地狼藉的图纸,和晏明洲那张写满了失望疲惫的脸。
“明洲啊!”赵县长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急切,“这件事,是我这个当县长的失职!让你受委屈了!”
“赵县长……”晏明洲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只是……有点心寒。”
“你放心!”赵县长用力地握着他的手,斩钉截铁地承诺道,“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已经让公安局成立专案组了!”
他转头对身后的秘书安排道:“去,告诉公安局的王局长,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三天,我只给他三天时间!必须把藏在背后煽风点火的那只臭虫给我揪出来!”
整个县政府,都因为赵县长的雷霆之怒而高速运转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县长是真动怒了。
送走了赵县长,办公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晏卫国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把那张被揉成一团的图纸捡起来,心疼地抚平。
“明洲,这……这项目,还搞吗?”
“搞,怎么不搞。”晏明洲的脸上,哪还有半分刚才的悲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大伯,你安排人,把招聘公告重新贴出去,就说经过县领导的关怀和支持,项目照常进行,打消大家的疑虑。”
“另外,”他看向窗外,眼神深邃,“帮我放出风去,就说我最近心情不好,想去市里散散心,顺便考察一下市里的投资环境。”
“啊?你真要走啊?”晏卫国心里一惊。
“不走,怎么让蛇出洞?”晏明洲的嘴角,勾起一抹让人看不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