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是个好苗子,未来也会是个好警察。”
“但正因为他太‘好’了!”
“所以…他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做警察要好,要有初心,要有决心!”
“但是,绝不能太好了!”
“好过头了,就是害!”
“好得死板教条,好得自以为是,好得不懂变通!”
“一个人,如果将工作等同于生活,那么就这个人终将为生活而工作!”
“然而,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
“工作和生活有交集,但不是工作的全部,更不是生活的全部!”
“他以为法律条文、警规警纪就是金科玉律?!”
“是,这不假!”
“但殊不知,这世上的事儿,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么美好!”
“你看过太极图吗?!”
“阴与阳,相对、相和、相交!”
“黑白是对立的,但也是彼此交融的!”
“黑白之间,存在着大片的灰色!”
“他那套理论,他那套做派,办办小案子,还行。”
“可等碰到真正盘根错节的硬骨头,只会碰得头破血流,甚至…连累旁人!”
“李响呢?他也是好警察。”
“勤恳,本分,有担当,踏实好学!”
“但他——思虑太重!”
“太在乎别人的想法和看法!”
“做事太想面面俱到!”
“面面俱到?!”
“谁能做到?!”
“到头来,无非是什么都去做了考虑了,结果什么都没做好!”
“他出身莽村,但他不喜欢莽村,可他又脱离不了莽村的身份!”
“莽村对他来说,是他价值所在,可也是他的枷锁和负担!”
“宗族势力的担子,压在他肩上!”
“现在他还只是个小民警,一切好好说!”
“未来如果他成为一名实权高级警官呢?”
“到时候,这些人、这些事儿,只会让他做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更重要的是,他有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憋着!”
“这是个最大的毛病!”
“这种性格,全的了小节,却成不了大器!”
“关键时刻,反而容易成为被对手破局的阻碍!”
“他们,或许都可以成为优秀的刑警,冲锋陷阵,侦破个案。”
“但是!”
祁同伟猛地一拍张彪的肩膀,目光如电,直视张彪的双眼。
“但是,他们终究…成不了那种…”
“能驾驭复杂局面、统揽全局、胜任各个警种、各个业务口、真正能独当一面的——综合型警务人才!”
“而你,张彪!”
祁同伟的手指向他,带着一种点将般的威严:“你——可以!”
轰!
原本塌了的天,又被顶起来了!
张彪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浑身的血液,此刻都仿佛沸腾了起来!
祁同伟的评价,如同醍醐灌顶!
将他长久以来的迷茫、委屈、不甘彻底击碎!
一种前所未有的认同感,和被点醒的震撼席卷全身!
他从未想过,自己身上这份被曹闯视为“不够纯粹”、被安欣、李响可能视为“圆滑”的“务实”!
在祁同伟眼中,竟然是如此珍贵的特质!
“政委…我…您…您真的这么想吗?”
“可我…我…”
“当然!”
“彪子,不要妄自菲薄,不要轻视自己!”
“要知道,作为一名干部!”
“能够决定你生死的,看似是掌握决策权的高层!”
“但实际上,真正能影响到你的其实都是你的分管和直属领导!”
祁同伟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办公桌后。
看似声音恢复了平静,实则语气中依然带着更重的认可。
“我曾经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基层小民警!”
“我的履历,或许你听说过,但你并不了解!”
“我一开始参加工作,在我们汉东省交通最不便利的岩台市下辖的一个名为孤山县的贫困县。”
“我记忆犹新!”
“一个小小的鸟不拉屎、鸡不生蛋是偏远乡镇的司法所!”
“我当时担任一个小小的司法所助理员!”
“当时,我的所长,是我的前辈也是我的学长!”
“他是汉东大学政法系第一届本科毕业生!”
“然而,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在当时那个年代,那么高的学历。”
“居然大半辈子才混成一个乡镇司法所的所长!”
“当时看到那个年纪四十多岁,却已经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所长…我就在想…”
“这就是…几十年之后的我啊!”
“正因为有了这个想法,所以——我不甘心啊!”
“为了仕途,也为了当时…呵呵…所谓的爱情!”
“我主动申请加入了最危险的缉毒大队!”
“当然,即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做出和当初同样的选择!”
“因为那样虽然还是很辛苦,可我…还是会选择——那样有血有肉,那样滚烫的人生之路!”
“后来…算了…不提了!”
“总之最后,我身中三枪,得到了缉毒英雄的称号!”
“但是改变我命运的,不是英雄这个称号,而是——权力!”
“或者说——是贵人!”
“但归根究底,是我遇到的贵人,手中的权力!”
“所以,没有足够的实力的时候,就不要说话。”
“而有实力的时候,你根本不需要说话!”
说到这里,祁同伟看向张彪。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张彪闻言浑身一顿,随即壮着胆子开口道:“您的师父…咱们临江公安的天!”
“临江省副省长、省公安厅厅长——李坤远厅长!”
祁同伟闻言一笑道:“对喽!”
“你看,大家都清楚,我是李省长的弟子!”
“可是我有和安欣一样,对这个身份避而不及,或者避之不谈吗?”
“没有!”
“这是我的底气,也是我的资本!”
“我可以不炫耀,但是我要好好利用!”
“能保护你的,既不是盾牌,也不是盔甲,而是你手中的——刀!”
“因为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彪子!”
“京海市局刑侦支队?”
“这个平台对于京海各区县刑警,包括你们这些些市局刑警来说,是个大平台。”
“但要我说——太小了!”
“即便是再往上一级,京海市局这个舞台!”
“看着大,实则…也就那么回事。”
“天花板?!”
“肉眼可见的封顶罢了!”
祁同伟看着眼神炽热、呼吸急促的张彪,如同看着一块亟待雕琢的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