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怨，你恨，李婆婆继续道，声音哽咽，但程家的孩子是无辜的。你看，姐姐给你带了新玩具...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娃娃，已经旧得发黄，但能看出是精心手工缝制的。李婆婆把布娃娃轻轻放在棺材里，就放在那具小小骸骨的旁边。
这个娃娃...我本来打算在你八岁生日时送你的...李婆婆老泪纵横，可是还没等到那天，你就...
夜风突然变得狂暴，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棺材里的骨骸剧烈震动起来，发出的响声。小石头在芸娘怀里猛地抽搐，嘴里又发出那个女孩子的尖笑：
玉...兰...姐...你...也...来...了...当...年...为...什...么...不...救...我...
李婆婆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她没想到小桃的怨灵竟然认出了她。
我...我太懦弱了...李婆婆跪倒在棺材前，我害怕赵家的势力...我怕死...小桃，姐姐对不起你...
棺材里的骨骸突然坐了起来！那具套着破烂红嫁衣的小小骷髅，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着李婆婆。所有人都吓呆了，程大山一把将妻子和儿子护在身后。
但程家的孩子是无辜的！李婆婆突然提高了声音，你要报仇，就找我这个见死不救的懦夫！放了那孩子！
骷髅的头部缓缓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它似乎在审视李婆婆，又似乎在思考。夜风呼啸，火把的光在每个人脸上跳动，将这一幕映照得如同地狱图景。
突然，小石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弓起，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拉扯。芸娘死死抱住儿子，哭喊着不肯松手。
来不及了！李婆婆大喊，契约要完成了！
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爬进了那口红棺材，躺在了小桃的骨骸旁边！
小桃，姐姐来陪你了，她柔声说，就像当年答应过你的那样。姐姐老了，活够了，你放了那孩子，姐姐永远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风声戛然而止。一时间，乱葬岗上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棺材里的骨骸缓缓转头，向躺在身边的李婆婆。
然后，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具骷髅竟然慢慢躺了回去，恢复了平静的姿势。与此同时，小石头手腕上的五个黑点开始褪色，从漆黑变成暗红，再变成淡紫，最后只剩下五个浅浅的白色疤痕。
小石头睁开眼睛，虚弱地喊了一声：娘...
芸娘喜极而泣，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儿子。程大山跪倒在地，向棺材里的李婆婆连连磕头。
李婆婆艰难地从棺材里爬出来，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岁。她颤抖着走到小石头身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没事了，她疲惫地说，小桃原谅你们了。她只是...太孤单了。
婆婆...程大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婆婆摆摆手：明天找块好木头，给小桃刻个碑。每年清明和她的忌日，都来上炷香，烧点纸钱和玩具。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啊。
回村的路上，李婆婆走在最后。她不时回头望向那座荒坟，嘴唇蠕动着，像是在和什么人无声地交谈。
第二天，程大山请来石匠，为小桃的坟立了块像样的墓碑，上面刻着爱妹小桃之墓。他和芸娘带着小石头，在坟前摆上点心、玩具，烧了许多纸钱。
说来也怪，从那以后，小石头手腕上的白疤渐渐消失了，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只是每到阴雨天，那五个疤痕会隐约浮现，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李婆婆在事情过去一个月后安详离世。临终前，她嘱咐程大山把她葬在小桃坟旁——那孩子怕黑，我得去陪着她。
程大山照办了。下葬那天，有人看见一只红蝴蝶停在李婆婆的棺材上，久久不愿离去。当棺材入土时，红蝴蝶突然飞起，在众人头顶盘旋三圈，然后向着远方飞去，消失在天际。
而关于三岁不上山，六岁不进庙的禁忌，程大山从此严格遵守。每当村里有不懂事的孩子想往坟山跑，他就会讲起这个故事，最后总要说上一句：
有些规矩，宁可信其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