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所有柳条疯狂舞动起来。
林小树趁机挣脱束缚,落地时一个翻滚躲过袭来的柳条,同时掏出火石。就在他即将打火的瞬间,一根柳条如利箭般射来,穿透了他的左肩。
剧痛让林小树眼前一黑,但他咬牙忍住了,右手用力擦过火石。火花溅到沾满煤油的树干上,轰的一声,火焰腾空而起。
柳树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整棵树剧烈摇晃起来。缠绕在树干上的树根松开了,林小树的父亲软绵绵地滑落在地。
林小树顾不得肩上的伤,冲过去扶起父亲。老人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小树...走...父亲虚弱地推着他,它还没死...
果然,尽管火焰在柳树上蔓延,但那些燃烧的柳条却像有生命一般自行断裂,掉落在地。更可怕的是,黑水潭的水开始沸腾,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水面下升起。
快走!父亲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林小树背起父亲,踉跄着向树林跑去。身后,潭水轰然炸开,一个由无数柳条缠绕而成的巨大怪物破水而出,足有三层楼高,顶部裂开一道血红的口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你毁了我的本体!我要你的灵魂!
林小树拼命奔跑,但怪物的速度更快。他能感觉到背后袭来的腥风和死亡的气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佝偻的身影突然从侧面冲出,挡在他和怪物之间——
是李阿婆!
滚回你的地狱去!李阿婆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有力,她手中高举着一个燃烧的纸人,上面用血写着生辰八字。
怪物突然停住了,发出既愤怒又恐惧的吼声:不!那是我的契约!
二十年前就该履行的契约!李阿婆转身看了林小树最后一眼,眼中满是慈爱和不舍,照顾好你娘...
说完,她纵身跳入怪物的血盆大口中。令人震惊的是,怪物并没有吞噬她,而是开始剧烈抽搐,身体表面出现无数裂纹,金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
不!不!怪物疯狂扭动着,你这个骗子!这不是——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身体像玻璃一样爆裂开来,化为无数燃烧的柳条碎片,如雨般落下。
林小树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直到背上的父亲轻轻咳嗽,他才回过神来,急忙继续向山下跑去。
身后,黑水潭恢复了平静,那棵燃烧的老柳树已经化为灰烬。夕阳的余晖洒在潭面上,竟映出一丝久违的金色光芒。
一个月后,林小树和母亲站在村口的小坟前。父亲的病情虽然稳定,但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说话行走,大部分时间都呆坐在院子里,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李阿婆的坟很简单,只有一块无字的木碑。按照她的遗愿,坟前种了一棵小桃树——柳树的天敌。
阿婆用自己的命完成了契约...母亲轻声说,手中捧着一碗清酒洒在坟前,她本该二十年前就这么做的...
林小树沉默不语。他的左肩还缠着绷带,伤口愈合得很慢,医生说是某种毒素所致。但每当他运转体内那股奇特的力量时,伤口就会传来一阵灼热感,似乎在与毒素对抗。
小树,母亲突然严肃地看着他,阿婆临走前...有没有告诉你什么?关于你的...能力?
林小树摇摇头:只说这是,是她传给我的。
母亲长叹一口气:灵血既是祝福也是诅咒...它能驱邪避凶,但也会吸引那些东西的注意...她顿了顿,阿婆年轻时就是靠这个能力当神婆的...但她从不让外人知道血脉真相...
林小树想起那晚自己手中发出的红光,和黑柳枝的奇异反应。他还有很多疑问,但看到母亲疲惫的面容,决定改日再问。
回去吧,天快黑了。母亲轻声说。
两人转身向村子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林小树觉得影子里似乎多了一个佝偻的身影,走在他和母亲之间。
他眨了眨眼,影子又恢复了正常。
当晚,林小树躺在床上,听着屋外风吹过竹林的声音。阿黑的新崽——一只同样全黑的小狗,趴在他床边,偶尔发出几声呜咽。
夜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风声,又像是有人在呼唤——
小树...
林小树猛地坐起,手不自觉地摸向枕下的黑柳枝——现在它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像浸透了鲜血。
声音没有再响起。也许只是风声,也许...是别的什么。
林小树慢慢躺回去,但一夜未眠。他知道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只是暂时退却,等待下一个夜晚,下一个疏忽大意的灵魂。
而关于夜晚听见有人喊你名字千万不要答应的禁忌,依然在村子里口口相传,警告着一代又一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