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县制虽有瑕疵,却能集天下之力办大事。”
“关东粮荒,朕已令少府赶制棉衣万件,明日便随粮草一同运往灾区;至于地方官隐瞒灾情,朕命御史大夫冯劫巡查关东,凡有失职者,就地论处,无需上报。”
“父王!”扶苏急声道,“仅靠刑罚与物资,难安民心。百姓所求者,不过是安居乐业,若能让他们感受到王室的亲近,而非冰冷的政令,方能真正臣服。”
嬴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扶苏,眼神里带着几分失望:“你可知阿姮昨日对朕说什么?”
他不等众人反应,继续道,
“她见掖庭宫奴衣破,便求朕令少府制棉衣,不仅赐宫奴,还赐边地戍卒。一个五岁孩童,尚且知‘民为根本’,却未说要改郡县为分封——她只问,如何让棉衣真真切切送到需要的人手里。”
殿内瞬间寂静。扶苏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去——他从未想过,父王会拿年幼的妹妹与自己对比,更未想过,妘姮那句简单的请求,竟比他引经据典的论述更切中要害。
“流民安置,依李斯、蒙恬之策。”嬴政回到御座上,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至于分封制,日后不必再议。郡县制乃国本,纵有瑕疵,当革除弊政,而非弃本逐末。”
他看向冯劫:“你巡查关东时,带上阿姮昨日拟的‘流民安置细则’——她提,要派专人核查流民人数,按户分粮,孩童与老人多加半份,棉衣需亲自发放到每人手中,不得经地方官转手。”
冯劫躬身应下,心中暗自诧异——公主妘姮年幼,竟能想出如此细致的法子,倒比朝中许多老臣更懂实务。
朝会散去,臣子们陆续退出殿外,扶苏却仍立在原地。嬴政看着他,语气缓和了些:“你随朕来。”
御书房内,嬴政指着案上堆放的竹简:“这些是关东各郡的奏报,你看看,有多少地方官因郡县制下的考核压力,如实上报灾情;再看看分封制下,昔日赵国贵族如何囤积粮草,见死不救。”
他拿起一卷竹简,递给扶苏:“阿姮不懂儒家典籍,却知‘实事求是’。你学儒,当学其‘仁’,而非死守‘古法’。大秦要的,不是复古的仁政,是能让天下百姓免于冻饿、免于战乱的仁政。”
扶苏接过竹简,指尖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简上密密麻麻的灾情记录,想起妘姮那日在兰池宫,捧着莲子羹说“要让棉衣暖到心里”的模样,忽然明白,自己执着的分封制,或许真的不是救民的良方。
窗外,秋风卷起落叶,落在殿外的青铜鼎上。
嬴政看着扶苏沉思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期许——长子心怀仁善,只是被儒家典籍束缚了眼界,或许,让他多与阿姮聊聊,能让他明白,何为真正的“治国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