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伟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草药、血腥和泥土的气息:“说吧。”
“全团能继续作战的人员,初步清点,约三千二百余人。
这还包括了所有轻伤员。”
刘文英的声音很是沉重,
“各营损失都很大,一营、二营伤亡过半,建制需要重新调整。
侦察营、炮营也损失不小。
牺牲的名单还在核对,很多弟兄没能抢回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数字,丁伟的心脏还是猛的一抽。
五千多生龙活虎的弟兄,一场恶仗下来,减员近两千。
这里面,有多少是像牛蛋一样年轻的面孔,有多少是跟着他从太行山一路拼杀出来的老骨干?
丁伟闭上眼,耳中还能听到龙王岭上震耳欲聋的炮火和弟兄们声嘶力竭的呐喊。
“知道了。”
丁伟的声音沙哑却稳定,
“告诉各营,抓紧时间吃饭、治伤、补充睡眠。
建制打乱的就地合并重组,营长负伤或牺牲的,副营长顶上,副营长也没了的,连长顶上。
要让每个活着的弟兄都知道,新一团的骨头没散,魂还在。”
“是!”
刘文英重重点头,
“战区后勤送来的第一批补充弹药和物资已经到了,数量不少,还有一批崭新的中正式步枪和捷克式。
杨汉域军长也派人送来了额外的药品和一批猪肉,说是给兄弟们改善伙食,压惊。”
丁伟点了点头。
这些实实在在的物资,比任何空泛的嘉奖都更能体现友军此刻的认可和情谊。
“老刘,你负责统筹休整和物资分配。
我去看看伤员,再去会会夏炯师长。”
野战医院设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上,帐篷不够用,很多伤员就直接躺在铺了稻草的雨布上。
呻吟声、医护人员的安抚声、器械碰撞声不绝于耳。
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也掩盖不住那股血腥和伤口腐烂的气息。
丁伟的到来让伤员们有些激动,试图起身,都被他用手势压了下去。
他在一个个伤员身边蹲下,查看着伤势。
“团长……我没事,养几天就能回队伍……”
一个失去了一条腿的年轻战士脸色苍白,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好小子,是条硬汉。
好好养着,新一团等着你。”
丁伟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心里却知道,这个战士的军旅生涯可能就此结束了。
在角落里,他看到了头上缠满绷带、正靠着一棵树抽烟的张大彪,和吊着胳膊、面色阴沉的赵磊。
“怎么样?”丁伟走过去。
“死不了。”
张大彪吐出一口烟圈,闷声道,
“就是憋屈。一营那么多好兄弟……”
赵磊用独臂捶了一下地面:
“鬼子炮火太他娘的猛了,也太他娘的毒了。
尤其是最后那阵无差别炮击,好多弟兄不是死在拼刺刀上,是死在小鬼子的炮口下。”
丁伟在他们身边坐下,沉默了片刻,说道:
“打仗,就是这样。
慈不掌兵,鬼子狠,我们就要比他们更狠,更聪明。
牺牲的弟兄,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我们活着,就得把他们没走完的路走下去,把他们没杀完的鬼子杀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