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了,它比你还怕,我想起冲进柴房时,烈焰缩在你脚边,尾巴夹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却还是用身体挡着你的腿。后来我抱你下来,它就跟在我脚边,爪子扒着我的军裤,像在说别丢下我。这狗平时天不怕地不怕,那天却吓得发抖,多半是怕我迁怒它,我摸了摸它的头,说,它才敢摇尾巴。
雪儿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狼毫上:我就知道爸注意到了!其实烈焰当时是想护着我,它对着奎木叔叔龇牙,才被一起捆了的。后来绳子断的时候,它明明可以自己跳开,却还是往我身下钻......爸,它是不是特别好?
第二个,爸爸,你当时是不是恨不得把奎木叔叔揍得爬不起来,让他再也不敢欺负我?
是,恨不得打断他的腿,我想起当时骑在奎木身上,拳头一下下砸下去,心里想让你动我女儿,让你记不住疼。小赵把我拉开时,我还踹了他好几脚,直到他爬不起来,心里那股火才稍稍压下去。后来他养伤时,我故意让他去守粮草,说好好反省,其实是怕自己再看见他,忍不住又动手,有些人,不把他打疼了,他记不住教训。
她往我身边挪了挪,小手抓住我的胳膊:我就知道爸有这心思!其实奎木叔叔养伤的时候,我去看过他,他说元帅你爸下手真狠,我说谁让你惹他。他叹了口气,说也是,换我我也揍,逗得我直笑。
第三个,爸爸,你跑向柴房的路上,是不是在想我有没有被他打疼、吓着呀?
满脑子都是这个,我想起路上撞见巡逻的士兵,他们问将军急着去哪,我吼道,声音里的戾气把他们都吓住了。脑子里反复想鞭子落没落下绳子勒得紧不紧,越想越怕,脚下的速度更快,军靴磨得脚踝生疼也顾不上,那时候觉得,就算你受一点伤,都是我的错。
雪儿笑了,眼角的泪却没干:我就知道爸会这么想!其实奎木叔叔的鞭子根本没落下,他举着鞭子哆嗦了半天,嘴里还念叨这要是打下去,青木弘一能活剥了我。现在想起来,他当时比我还怕呢。
第四个,爸爸,你看到鞭子快要落在我身上时,是不是心脏都跟着揪紧了?
是,揪得像被人攥在手里,我想起推开门的瞬间,奎木的鞭子正往下落,离你只有寸许。我想都没想就扑过去,用后背挡了一下,鞭子抽在甲胄上,发出的脆响,震得我后背发麻。后来看甲胄上的鞭痕,才后怕——那力道要是落在你身上,得多疼,现在只要看到鞭子,心脏还会抽一下。
她往我怀里钻了钻,声音软得像羽毛:我就知道爸会护着我!其实我当时看见您扑过来,心里可骄傲了,觉得我爸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后来看您甲胄上的印子,偷偷哭了,怕您疼。
第五个,爸爸,你揍奎木叔叔的时候,是不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因为太担心我了?
是,把这辈子的力气都用在那几拳上了,我想起当时每一拳都带着后怕——后怕晚一步你就会受伤,后怕自己没护好你,后怕对不起你妈临终前的嘱托。揍奎木的时候,更像是在惩罚自己,恨自己没能早点赶到,那几拳,是替你打的,也是替我自己打的。
雪儿听完,忽然在我唇上亲了一口,眼泪混着笑意:爸,您别罚自己......其实您来得一点都不晚,您就是我的守护神,只要有您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呼吸变得均匀,手里的狼毫掉在枕头上。我抱着她,听着帐外烈焰在狗窝发出的轻哼,忽然觉得,这世间所有的坚硬,都抵不过怀里这团温热的小身子。
晓眉,你看,我没辜负你的嘱托。我护着咱们的雪儿,护着她的笑,护着她的闹,护着她眼里那片永远清澈的光。就算付出一切,也甘之如饴。
第二天一早,群里的消息又开始刷屏,王副将不知从哪弄来张当时的画像——画里我举着拳头揍奎木,你被吊在房梁上瞪着眼,烈焰缩在你脚边龇牙。
“王副将:(配文)军营名场面!将军为护女揍副将,军犬护主显忠诚!建议纳入军史,命名为《柴房护亲图》!”
“奎木:(发了个的表情包)王胖子你等着!等我伤好了,第一个拆你帐篷!那画像把我画得像头猪,把将军画得像头熊,过分!”
“雪怜:(发了个雨的表情包)老大有将军护着,太幸福了!奎木副将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肯定不敢再犯浑了~”
“天海:(发了个的表情包)父爱如山,拳拳到肉;犬护其主,龇牙咧嘴。副将欠揍,元帅无畏,此乃军营真情。”
“鸦祖:(发了个的表情包)一鞭未落父心急,双拳怒向胆边敌。稚女藏锋眸不怯,烈犬含忠尾犹低。帐外晨光暖,皆是护犊衣。”
我放下手机时,雪儿已经醒了,正趴在我胸口瞅着屏幕笑,军裤的裤脚蹭着我的脚踝,带着点晨间的凉意。爸,奎木叔叔又在嘴硬了,她指尖点着奎木的头像,他说画像把他画成猪,明明是他当时趴在地上像头打滚的野猪。
他那是不好意思,我捏了捏她的脸颊,触感软得像刚蒸好的米糕,昨天我还看见他对着那画像发呆,嘴角偷偷翘着呢。
雪儿眼睛一亮,猛地坐起来,行军床被她晃得咯吱响:真的?那我让画匠再画一幅,把他画成被烈焰追着跑的样子,看他还笑不笑。
别闹太狠,我拽住她的军裤,怕她又蹦下床,他昨天刚给烈焰买了新的狗窝,算是赔罪,你总得让他缓口气。
她吐了吐舌头,往我怀里钻了钻:知道啦!不过我听说他偷偷练拳,说要,结果被小赵撞见,笑得直不起腰。
帐外传来烈焰的吠声,紧接着是奎木的吆喝:元帅!出来看我给烈焰买的新项圈!镶了铜钉的!
雪儿一骨碌爬起来,抓起军帽往头上扣:来啦!跑出去时还不忘回头朝我做了个鬼脸,军靴踩得地面咚咚响。
我笑着摇摇头,起身叠被。被子上还留着她的体温,混着点淡淡的墨香——那是奎木送的狼毫蹭上的。床角的木箱里,除了那截断绳和乳牙,又多了样东西:昨天雪儿偷偷放进去的,一幅她画的小像,上面是我抱着她,旁边蹲着烈焰,远处奎木举着鸡腿追过来,画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说不出的暖。
晓眉,你看,我们的日子就是这样,吵吵闹闹,却热热闹闹。有女儿的笑,有朋友的憨,有忠犬的伴,还有我守着的这方天地,就算偶尔有风浪,也总能被这烟火气焐得暖暖的。
不一会儿,帐帘被撞开,雪儿拽着烈焰冲进来,军犬脖子上的新项圈闪着光,嘴里叼着根鸡腿。爸!奎木叔叔说要跟您比摔跤,输了的请吃一个月的鸡腿!她脸上沾着点泥,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星星,他还说,上次被您揍是没准备好,这次肯定赢!
我挑眉,伸手接过烈焰叼来的鸡腿,那我得让他输得口服心服。
烈焰像是听懂了,叼着鸡腿往我脚边蹭,尾巴扫得帐内的兵器架哐当响。雪儿蹲下来摸着它的头,忽然抬头问:爸,等会儿您赢了,能不能让奎木叔叔给我当马骑?就像小时候您给我当马骑那样。
只要你开心,我弯腰擦掉她鼻尖的泥点,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人心头发软,让他学狗叫都行。
帐外的阳光越爬越高,把三道影子拉得很长。我看着女儿和狗闹在一处,听着奎木在帐外喊青木弘一你敢不敢出来,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军功赫赫,不是权倾一方,而是此刻怀里的温度,耳边的笑语,和身边这群吵吵闹闹却真心相待的人。
操练声、欢笑声、犬吠声混在一起,酿出了军营里最烈的酒,醉了晨光,也醉了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