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拍了拍坎肩，“穿着它，暖和。”
夜幕像块厚重的黑丝绒，罩住了军营的灯火。我和雪儿躺在行军床上，她的手搭在我腰侧，指尖抵着棉坎肩的布纹。她忽然转过身，月光透过帐缝落在她脸上，像蒙了层银纱：“爸，最后五个问题。”
“嗯。”我替她掖了掖被角，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
“第一个，爸爸，你知道我为你输血时没有丝毫犹豫，是不是觉得我傻得让人心疼？”
是。傻得让我想把你按在怀里揍两下，又傻得让我想抱着你哭。明知道有风险，明知道可能活不成，可你眼里只有“救爸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的傻闺女，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想想。
“是，”我握紧她的手，“傻得让人心尖疼。可爸知道，你那不是傻，是心疼爸。”
雪儿往我怀里缩了缩：“第二个，爸爸，你每次劝我休息，我都不听，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小笨蛋’？”
是。骂你“小笨蛋，不知道心疼自己”，骂你“小笨蛋，非要熬垮了才甘心”。可骂完了又心疼，怕你真的累倒。只能变着法地哄你，说“爸想吃你做的粥”，说“爸想让你读兵书给我听”，就想让你坐着歇会儿。
“是，”我声音轻得像叹息，“骂完了又后悔。我的小笨蛋，怎么就这么犟。”
她忽然轻笑出声：“第三个，爸爸，你知道真相后，是不是觉得那场胜仗的代价太大了，大到你无法承受？”
是。胜仗赢了又怎样，城池夺了又怎样，要是你没了，这些都成了催命符。那代价不是金银，不是粮草，是我闺女的半条命，是我后半辈子的心疼。这胜仗，我宁愿不要。
“是，”我捏了捏她的脸颊，“大到我想把胜仗还给敌军，只要你能好好的。”
雪儿的指尖在我胸口画着小小的血袋：“第四个，爸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有其他选择，你绝不会让我这么做的，对不对？”
是。哪怕有一个兵能跟我配型，哪怕有一丝希望，我都绝不会让你碰那针管。我宁愿死，也不想用你的命换我的。可当时没有选择，你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这才是最让我愧疚的——我把你逼到了绝境。
“是，”我语气坚定，“绝不让。我的雪儿，谁也不能动，哪怕是为了我。”
她沉默了很久，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第五个，爸爸，你看着我日渐消瘦，是不是恨不得立刻就好起来，反过来照顾我？”
是。每天都在心里数“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想快点拆掉绷带，快点拿起枪，快点能替你站在沙盘前。看你瘦得风一吹就倒，看你咳嗽得直不起腰，就恨自己好得太慢，恨自己帮不上忙。
“是，”我把她搂得更紧，“恨不得一夜就痊愈。想给你熬粥，给你换药，给你捶背，把你受的罪，一点一点补回来。”
雪儿忽然伸手搂住我的脖子，把脸埋在我颈窝，眼泪打湿了我的衣襟：“爸……现在换我照顾你……以后我再也不瘦了……”
我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眼泪浸湿我的衣服。这丫头，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时何等威风，却总在我怀里露出最软的样子。
“好，”我轻声说，“爸等着。”
她哭了好一会儿，最后在我怀里睡着了，呼吸均匀得像晚风拂过草原。我抱着她，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后背——那里的骨头硌得人疼，却比任何铠甲都坚硬。
月光透过帐缝，照亮她恬静的睡颜。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晓眉，你看，咱们的雪儿多好，又勇敢又疼人。她总说要照顾我，可我知道，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我会用这辈子疼她，护她，让她再也不用为谁消瘦，再也不用尝那输血的苦。
第二天一早，群里的消息又炸开了锅。那些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老兵，一个个都忍不住冒泡。
【灵珑】：（发了个“哭到窒息”的表情包，配文“将军说‘宁愿死也不让你碰针管’的时候，我直接泪崩！元帅说‘换我照顾你’也太好哭了！这父女俩的疼惜，比钢铁还硬！”）
【天海】：（发了个“持枪伫立”的表情包，配文“元帅少年时的决绝，与将军藏在铠甲下的愧疚，在那碗苦药里熬成了最浓的牵挂。胜仗的代价太重，幸好血脉的羁绊更重。”）
【雪剑】：（发了个“冰蓝凝光”的表情包，配文“冰蓝剑能感应到将军回忆时的震颤，那是对‘无力感’最沉重的叹息。元帅的消瘦，至今还刻在将军的心上。”）
【黑九龙】：（发了个“崆峒印发光”的表情包，配文“崆峒印记录下将军看着元帅消瘦背影的眼神，涩得像未熟的果子，那里面全是‘想替你扛’的渴望，重逾千斤。”）
【鸦祖】：（发了个“寒鸦低鸣”的表情包，配文“寒鸦看到元帅输血后巡营，每走三步就扶着树喘口气，将军在帐里扒着缝看，拳头攥得发白。后来将军能下床了，第一件事就是背着元帅去巡营——那背影，比任何誓言都动人。”）
【血瞳】：（发了个“血色柔光”的表情包，配文“血族最懂‘牺牲’的重量。元帅输血时的毫不犹豫，将军看着她消瘦时的心疼，都是用生命在书写‘守护’二字。”）
【老兵王】：（发了个“抹眼泪”的表情包，配文“当年元帅一天比一天瘦，将军就偷偷把自己的补品给她，说‘爸不爱吃甜的’。后来元帅发现了，又偷偷塞回去，说‘爸伤得重，该补’。这父女俩，净想着对方了。”）
【张将军】：（发了个“老泪纵横”的表情包，配文“好丫头！让人心疼！青木啊，别总往心里去，这不是你的错！以后好好待她，让她多吃点，长点肉，比啥都强！”）
【黄小桃】：（发了个“递纸巾”的表情包，配文“看一次哭一次！将军偷偷哭的样子太让人心疼了！说‘想把胜仗还给敌军’的时候好戳心！希望他们永远这么好，让元帅胖起来，让将军少担心！”）
【阿福】：（发了张画，画中是元帅输血时的苍白，将军偷偷递补品的温柔，如今父女相拥的安稳，背景是那件厚厚的棉坎肩，配文“苦药里熬出甜，消瘦中藏着暖。这对父女，早已把彼此的疼惜，酿成了岁月里最浓的酒。”）愿乔夫人安息，看这对父女，早已把日子过成了彼此的铠甲，谁也离不开谁。
我放下手机，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雪儿，她的手搭在我的腰间，像握着最珍贵的承诺。阳光透过帐缝落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的眉眼。
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我在心里说：我的雪儿，今天咱们不看军报，不练枪法，就躺着晒太阳。爸给你剥橘子，给你讲故事，让你睡个够。
怀里的小人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往我怀里蹭了蹭，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
真好啊。有她在，再苦的日子，都能熬出甜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