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塔底层的劳工宿舍藏在矿道最深处的废弃采矿区,0.15Sv\/h的辐射让空气中的星核结晶泛着冷涩的银灰,落在宿舍棚顶的破洞上,像撒了把碎冰。林野弯腰钻进棚子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汗臭、霉味与淡绿药剂残留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屏住呼吸——棚子是用废弃矿木和机甲残骸拼搭的,最高处不过一米八,最低的角落得蜷着身子才能进去,棚顶的破洞漏下的光,勉强照亮里面密密麻麻的床位,却照不进每个角落的黑暗。
“小心脚下。”陈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半变异鳞片被厚厚的矿泥盖得严严实实,手里的矿镐斜挎在肩上,像其他劳工一样低着头。她的脚尖轻轻踢开地上的矿渣,那里藏着个半露的脚趾——是某个劳工的脚,因为拥挤,半个身子都探在床位外,皮肤泛着长期不见光的苍白,脚趾甲缝里塞满了矿泥,连趾甲都泛着灰。
苏晴抱着裹着三层矿布的“零件盒”(绘图本),后颈的纤维痕迹亮得发紧,像被这拥挤的环境勒得难受。她的感知顺着棚子延伸,绘图本屏幕上弹出密密麻麻的淡灰点——是劳工的生命信号,每个信号都挤在一起,几乎没有间隙,像被强行塞进罐子里的豆子:“三十六个床位,挤了五十五个人。”苏晴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屏幕上的信号点处轻点,“有的床位挤三个人,有的两个人,还有的……直接睡在地上的矿渣堆里,连块像样的麻布都没有。”
阿木跟在最后,绿色的植物化纹路在小臂上缓缓流动,几乎与棚子的暗色调融为一体。他的肩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床位的劳工,那劳工只是机械地往里面挪了挪,连头都没抬,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的膝盖——膝盖上的粗麻裤子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结痂的伤口,伤口上还沾着干硬的矿泥,显然很久没处理过。阿木赶紧用手语比划着,指尖指向那个伤口:他能悄悄撒点活肌苔孢子,虽然不能彻底治好,但能防止伤口化脓,至少让劳工少受点罪。
零抱着裹着麻布的“穹顶秘录”,混在劳工中间,慢慢往棚子深处走。她的目光扫过每个床位,心脏像被矿锤砸着疼:最靠近门口的床位,挤着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孩,老人的背驼得像弓,小孩蜷缩在中间,脸埋在老人的粗麻衣服里,只露出半只苍白的小手;中间的床位,一个年轻劳工的胳膊被机甲残骸压过,扭曲成不正常的角度,却还是机械地靠在墙上,手里攥着块破旧的矿布,反复摩擦着同一个位置;最里面的角落,三个劳工挤在一张不足一米宽的床上,呼吸声都带着疲惫的沉重,项圈泛着淡红的光,像套在脖子上的枷锁。
“他们的项圈……一直亮着。”零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指尖轻轻碰了碰旁边劳工的项圈,项圈的温度比皮肤低,还在微微震动,“苏明先生的秘录里写过,这种‘常亮项圈’会持续释放低浓度毒素,就算不注射服从药剂,长期佩戴也会让人麻木——他们已经戴了多久?”
林野的目光落在一个靠在矿木柱旁的老劳工身上,老人的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里塞满了矿泥,手里攥着个小小的陶片,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绿藤——是石磨村共生藤的样子。老人的手指反复摸着陶片,动作缓慢却执着,项圈的光映在陶片上,泛着微弱的绿:“他是石磨村的人。”林野的声音压得极低,青铜刀的刀鞘贴在矿木柱上,避免发出声音,“陶片上的绿藤,是石磨村的标记,他应该是被赵衡抓来的。”
陈静的探测仪对准老劳工的项圈,屏幕上弹出“毒素浓度45%”的提示:“比之前注射药剂的劳工浓度还高,他戴项圈的时间至少五年了。”她顿了顿,调出项圈的频率数据,“和宿舍外的监工控制器频率一致,都是2.5Ghz,只要干扰这个频率,项圈的毒素释放就会暂停,我们能争取十分钟的清醒时间。”
阿木悄悄从怀里掏出个陶盒,里面装着“醒神苔”的孢子——比之前在矿道用的浓度高三倍,是他昨晚用星核泉活水特意强化的。他趁监工的脚步声远去,快速将孢子撒在老劳工周围的矿渣里,孢子接触到空气,瞬间释放出淡绿的气息,像层薄纱裹住老人。
老劳工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陶片从手里滑落到矿渣上,发出“啪”的轻响。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光,像被风吹亮的烛火,慢慢抬起头,看向林野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风箱:“石……石磨村……”
“老叔,你还记得石磨村?”林野赶紧蹲下身,假装整理矿鞋,声音压得更低,“我们是来救你的,知道赵衡的药剂工坊在哪吗?”
老劳工的眼神又开始涣散,醒神苔的效果在快速消退,他的手指指向棚子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有个被矿木挡住的暗门:“里……里面……通……药剂坊……”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项圈的光突然变亮,“监……监工……来……”
林野立刻低下头,假装整理床位上的矿布,陈静和苏晴也赶紧混在劳工中间,阿木则悄悄将陶片捡起来,塞进怀里——那是老劳工唯一的念想,不能被监工发现。
“都给老子老实点!别乱动!”
监工的呵斥声从门口传来,三个黑色身影拿着纤维鞭走进来,鞭子上的倒刺扫过床位,吓得劳工们赶紧缩起身子,连呼吸都变得更轻。为首的监工手里拿着个金属名册,挨个核对劳工的名字,念到名字的劳工机械地应一声,没有回应的,就会被鞭子抽一下。
“张老三!”监工念到老劳工的名字,老人没有回应,只是空洞地盯着地面。监工的鞭子狠狠抽在老人的背上,粗麻衣服瞬间被抽破,矿泥混着血丝渗出来,老人却只是机械地往里面挪了挪,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苏晴的感知紧紧盯着监工,绘图本屏幕上弹出监工的武器信号——除了纤维鞭,腰间还别着个金属盒,里面装着备用的服从药剂针管:“他们在检查劳工的‘服从度’,没回应的就是‘不服从’,会被带去注射药剂。”苏晴的声音带着不忍,指尖在屏幕上的金属盒处轻点,“里面有十支针管,都是满的,他们每天都要在宿舍补注一次药剂。”
零悄悄翻开麻布下的“穹顶秘录”,书页上的“宿舍暗门”章节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绿:“秘录说,宿舍的暗门通药剂工坊的原料库,里面藏着逆转酶的‘半成品’——赵衡还没研究出完整的逆转酶,只能做半成品,暂时压制毒素。”她的指尖在暗门位置的矿木上划过,“暗门的开关在第三根矿木柱的缝隙里,需要用尖锐的东西撬开,比如你的青铜刀。”
林野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青铜刀,刀鞘上的锈迹硌得掌心发疼。他趁监工核对到宿舍另一侧,慢慢挪到第三根矿木柱旁,指尖抠进柱缝里,能摸到暗门的金属扣——是星核钢做的,上面还沾着药剂的淡绿残留。
“快!监工要过来了!”苏晴的声音从通讯藤里传来,她的感知捕捉到监工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走,“还有三十秒!”
林野的指尖发力,青铜刀的刀尖悄悄插进柱缝,对准金属扣轻轻一撬,“咔嗒”一声轻响,暗门往里面打开一条缝,露出里面的黑暗——能闻到更浓的药剂味,还有星核钢的冷硬气息。他赶紧将暗门恢复原样,用矿渣盖住缝口,假装整理矿木柱上的藤蔓。
监工的脚步声在旁边停了下来,鞭子的倒刺扫过林野的肩膀:“新来的,干什么呢?”
林野赶紧低下头,声音故意放得沙哑,带着点恐惧:“俺……俺整理矿木,怕柱子倒了砸到床位。”他的指尖悄悄攥紧,指甲陷进掌心——只要监工再追问一句,他就只能动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