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村祠堂的夜格外静，只有地热管道里蒸汽流动的“嘶嘶”声，像谁在耳边轻语。陈静坐在供暖石台旁，指尖捏着块边缘磨损的星核钢片——这是今早清理西巷切割管道时发现的，钢片内侧刻着个细小的“明”字，是苏明的笔迹。0.27Sv\/h的辐射让钢片泛着淡蓝微光，贴在掌心时，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热，像有人用体温焐热了金属。
眼前的石屋突然晃动起来，蒸汽的嘶嘶声变成了实验室里星核离心机的“嗡嗡”响，空气中的草药味被消毒水的冷冽取代。陈静猛地眨了眨眼，却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明亮的房间里，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小围裙，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星核糖——这是她五岁时的样子，脚下的塑料小皮鞋踩在光滑的瓷砖上，发出“哒哒”的轻响，走廊尽头的门牌上写着：“星核生物研究所，实验区b3”。
“小静，慢点跑，别摔了。”苏明的声音从走廊拐角传来，他穿着白大褂，胸前的工牌上印着“首席研究员·苏明”，眼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笑意，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刚从食堂打的星核粥，还热着，先吃完再去看离心机好不好？”
陈静的小短腿立刻停住，嘴角还沾着糖渣。她记得这个场景，是元年45年的春天，父亲刚把她从乡下接到研究所，因为母亲去世得早，没人照顾，苏明只能带着她上班，把她安置在实验室隔壁的小休息室里。保温桶打开时，飘出淡淡的红枣香，苏明用小勺舀起粥，吹凉了才递到她嘴边，指尖蹭过她的脸颊，带着星核钢设备留下的凉意。
“爸爸，为什么离心机要转那么快？”她含着勺子，含糊地问，目光望向实验室里那个银白色的大圆筒，机器运转时，里面的淡绿色液体形成旋转的漩涡，“里面装的是星星吗？”
苏明的动作顿了顿，眼镜片反射着离心机的光，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比平时轻了些：“是比星星更重要的东西，能让大家以后不怕辐射的东西。”他没说的是，那是初代星核-纤维融合液，里面漂浮着细小的植物化细胞，是启明实验的核心原料——那时的陈静还不懂，只觉得父亲的手有点抖。
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瑶抱着摞实验记录跑过来，白大褂的袖口沾着淡绿色的液体，胸前的工牌编号“17”格外显眼。她看到陈静时，紧绷的脸立刻柔和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小静今天又来陪爸爸呀？这颗糖是草莓味的，比你手里的甜。”
“林阿姨！”陈静伸手去接糖，却被苏明轻轻按住手。
“瑶瑶，你来得正好，b组的融合率数据出来了吗？”苏明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他接过林瑶手里的记录册，指尖在“3.7%存活率”的数字上划过，眉头皱了起来，“还是这么低？赵衡那边又来催了？”
林瑶的笑容淡了些，压低声音：“今早刚来的通讯，说再出不了成果，就要把b组实验体转到军事区——苏明，我们不能再用活人做实验了，昨天72号实验体……”
“别说了。”苏明突然打断她，目光扫过陈静好奇的眼睛，把记录册塞进白大褂口袋，“先带小静去休息室，我跟赵衡谈。”
陈静被林瑶牵着走向休息室时，偷偷回头看了眼。父亲站在走廊尽头，肩膀绷得很紧，白大褂的下摆被穿堂风吹得晃动，像面快要被扯破的旗。她那时不懂“实验体”“军事区”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父亲的背影比实验室里的冷设备还让人心慌。
休息室里摆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放着几本儿童绘本，还有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苏明从各地带来的小玩意儿：红锈林的彩色石子、绿藤部落的植物标本、刻着磨盘图案的石坠——就是她现在戴在颈间的那枚。林瑶坐在小沙发上，给她讲绘本里的故事，手指却时不时望向门外，眼神里满是担忧。
“林阿姨，赵叔叔为什么总对爸爸凶呀？”陈静突然问，她见过那个叫赵衡的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肩章上有只银色的鹰，每次来实验室，都会和父亲吵架，声音大得能穿透休息室的门。
林瑶翻绘本的手顿了顿，指尖划过书页上的绿藤图案：“赵叔叔和你爸爸，只是对‘怎么做’有不一样的想法。”她没说的是，赵衡要的是“快速见效”的武器，苏明要的是“安全适配”的希望——那时的陈静听不懂这话里的重量，只记得林阿姨的声音有点哑。
下午的阳光透过休息室的百叶窗，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陈静趴在窗边的小桌上，画着父亲实验室里的离心机，突然听到隔壁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她偷偷溜到实验室门口，门缝里看到赵衡正指着苏明的鼻子，黑色制服上的金属扣反射着冷光：“苏明，别跟我谈什么伦理！净化者要的是能对抗辐射的士兵，不是你那些磨磨唧唧的‘安全实验’！”
“实验体也是人！”苏明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激动，白大褂的领口被扯得变形，“72号才十六岁，他还有家人在等他！赵衡，你不能把他们当成耗材！”
“耗材？”赵衡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掏出份文件，摔在苏明面前，“看看这个！高层的命令，明天起，b3区归我管，你要么配合，要么滚去后勤部门！”
陈静吓得往后退，不小心撞翻了门口的清洁桶。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赵衡推开门，看到她时，脸上的怒容瞬间收住，换上一种奇怪的笑：“这就是你女儿？长得真像她妈妈。”他伸手想摸陈静的头，却被赶来的苏明一把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