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没有说话,走上前,蹲下身,示意冷焰伸出手腕。
冷焰依言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腕。素问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指尖微凉。
诊脉的时间并不长,素问的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她看了看冷焰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又看了看她膝盖和手上的伤。
「王妃娘娘寒气入体,旧伤未愈,又添新创,加之饮食不济,气血两亏,若再不好生调养,恐有性命之忧。」她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饮食不济,气血两亏,若再不好生调养,恐有性命之忧。」
冷焰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讥讽。性命之忧?她早已身处其中。
「咳咳……咳咳咳……」她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体都因为用力而蜷缩,肩膀剧烈耸动,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最后甚至俯下身,呕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
这是她故意的。连日来的饥寒交迫、伤痛折磨,她的身体本就到了极限,刻意引导下,制造出咯血的症状并不难。
素问的脸色微微一变,立刻从药箱中取出银针。
「娘娘恕罪,奴婢需为娘娘施针止咳。」她说着,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示意冷焰躺平。
冷焰配合地躺下,依旧不住地低声咳嗽,气息微弱。
素问手法娴熟,找准穴位,银针缓缓刺入。一股酸麻胀痛的感觉传来,冷焰强忍着没有动弹。
就在素问全神贯注施针的那一刻,冷焰藏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如同鬼魅般悄然动作。她的指尖,夹着一小块早已准备好的、湿润的泥团。趁着素问低头查看穴位的瞬间,她以极快的速度,将泥团精准地按在了素问放在一旁药箱边缘、那串用来开启各处门锁的铜钥匙上!
钥匙串上最大、造型最奇特的那一把,是书房的钥匙。她曾在被萧绝押去书房“问话”时,瞥见过守卫用它开门。那独特的形状,她过目不忘。
泥团牢牢地粘在了钥匙的凹槽和齿痕上,形成了一个清晰的阴模。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当素问抬起头时,冷焰依旧虚弱地躺着,咳嗽似乎缓解了一些,只是脸色更加苍白,呼吸微弱。
素问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她收起银针,又从药箱里取出几包药材。
「这是驱寒散和伤药,每日一服,外用内服皆可。」素问将药包放在冷焰手边,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王妃娘娘,奴婢人微言轻,只能尽此绵力。您好自为之。」
说完,她收拾好药箱,背起,转身离开了柴房,没有再多看冷焰一眼。
柴房门再次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冷焰立刻坐起身,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粘着钥匙模的泥团。泥团尚未完全干透,上面的齿痕清晰可见。
成功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泥团仔细地藏在最贴身的衣物里。有了这个模子,她就能想办法弄到书房钥匙的复制品!
然而,没等她高兴太久,一阵更加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猛然袭来。她喉咙一甜,这一次,是真的控制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溅在面前的草堆上,触目惊心。
紧接着,是高热。
来势汹汹的高热。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火炉,四肢百骸都在燃烧,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素问的诊断没错,她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水……水……」她无意识地呻吟着,干渴到了极致。
就在她意识涣散,几乎要彻底陷入黑暗时,那个佝偻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柴房外。
是老太监福忠。
他先是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才如同上次一样,从门缝里塞进了一个油纸包,然后迅速消失在外面。
冷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过去,捡起油纸包。里面依旧是两个白面馍馍,甚至还有一个洗净的、水灵灵的萝卜!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她抓起萝卜,疯狂地啃咬起来,甘甜的汁液滋润了她如同火烧般的喉咙,稍微缓解了那要命的高热和干渴。接着,她又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一个馍馍。
食物和水分下肚,虽然无法立刻退烧,却让她濒临崩溃的身体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意识也清醒了一些。
她看着剩下的一个馍馍和福忠消失的方向,心中疑窦丛生。
福忠……他到底是谁的人?为何三番两次冒险帮她?他的背后,是否也站着某位她尚未知晓的势力?
还有苏嬷嬷,素问……这看似铁板一块、唯有萧绝掌控生死的摄政王府,底下究竟涌动着多少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