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抬起眼,看向苏嬷嬷。对方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却又没有丝毫怜悯或同情,只有一种历经世事的淡漠。
她为什么帮自己?
是出于对王府规矩的维护?还是对莲姬跋扈的不满?抑或是……别有深意?
冷焰猜不透,但她知道,此刻这不是最重要的。
「多谢……嬷嬷。」她嘶哑着声音,艰难地道谢。
苏嬷嬷没有回应,只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西南角的那口废井,夏天的时候,偶尔能渗出些干净的水。」
说完,她便径直离开了,身影消失在门外刺眼的阳光中。
柴房里,再次只剩下冷焰一人。
她握着那瓶冰凉的药瓶,心中波澜起伏。苏嬷嬷的出现和援手,完全在意料之外。她最后那句话,更是意味深长。废井?干净的水?
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冷焰挣扎着坐起身,忍着浑身的疼痛,先是用苏嬷嬷给的药小心处理了膝盖和身上的新伤。药膏清凉,确实比福忠找来的普通金疮药效果更好,涂抹上去,火辣辣的痛感减轻了不少。
处理完伤口,饥饿和干渴再次袭来。
她看向那个鼠洞,又想起苏嬷嬷的话。
废井……
她所在的柴房,就在王府最偏僻的西南角。如果她没记错,离这里不远,确实有一口被石板封死的废井,据说是因为多年前淹死过一个失宠的侍妾,被认为不祥,就废弃了。
夏天能渗出干净的水?
冷焰心中一动。她需要水,迫切需要。
她再次爬到鼠洞边,这一次,她不是为了探查,而是开始用手和身边能找到的尖锐石块,小心翼翼地扩大洞口。泥土簌簌落下,她的手指很快就被磨破,渗出血丝,但她毫不在意。
扩大洞口,不仅仅是为了可能存在的食物,更是为了……收集东西。
她将散落在地上的、被红绡她们摔碎的破碗瓷片,悄悄捡起几片最锋利的,藏在袖中。又将那些被撕扯得更碎的布条,收集起来,搓成细绳。
碎瓷片,可以防身,可以切割,或许……将来还有其他用处。
布绳,也许能在某些时候派上用场。
她像一只在绝境中收集一切可用资源的困兽,耐心而执着。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柴房里没有灯火,只有月光透过破窗,洒下清冷的光辉。
寒冷和饥饿如同两头野兽,啃噬着她的意志和体力。她知道,再不吃东西,她可能真的撑不过今晚。
她想起了苏嬷嬷提到的废井。
挣扎着站起身,扶着墙壁,她一步一步,挪向柴房外。每走一步,膝盖都传来撕裂般的痛,但她强迫自己移动。
夜色笼罩下的王府西南角,荒凉而寂静,罕有人至。废井就在一片荒草丛中,巨大的石板盖住了井口,只留下一条缝隙。
冷焰凑近那条缝隙,果然感觉到一丝比空气更湿润的气息。她趴下身,将耳朵贴近缝隙,似乎能听到极深处,有极其微弱的水流声。
她尝试推动石板,石板纹丝不动。太重了。
她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石板与井沿的缝隙,发现边缘长着一些深绿色的苔藓。她用手指抠下一点,放入口中。
一股带着土腥味的、极其微弱的湿意,滋润了她干渴的喉咙。
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这证实了苏嬷嬷的话——这口井,并非完全干涸。
她靠着井壁坐下,喘息着。有了水源的线索,活下去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接下来,是食物。
她将目光投向那片荒草丛。在月光下,她辨认出几种常见的、无毒甚至可以入药的野草。她艰难地挪过去,拔下那些看起来最嫩的草叶,也顾不上清洗,直接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草叶苦涩,带着泥土的味道,难以下咽。但她强迫自己吞咽下去。这能补充一点体力,维持生命。
就在她机械地咀嚼着草叶时,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旁边的草丛传来。
她警惕地抬头,对上一双在月光下闪着幽绿光芒的小眼睛。
是一只老鼠,肥硕的老鼠,正警惕地看着她这个入侵者。
若是寻常女子,早已吓得尖叫。但冷焰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老鼠,眼神甚至亮了一下。
老鼠……意味着它可能有储粮的巢穴。
她没有惊动它,只是默默地看着它钻回草丛深处,记下了它消失的大致方位。
然后,她继续咀嚼着苦涩的草叶,仰头望着夜空那轮冰冷的残月。
屈辱,痛苦,饥饿,寒冷……这一切,她都承受下来了。
她收集了碎瓷,搓了布绳,找到了水源的线索,发现了老鼠的踪迹。
她活下来了。
而且,她看到了密道延伸的希望,感受到了这死水般的王府下,似乎还有苏嬷嬷这样看不透的暗流。
萧绝,莲姬……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磨灭我吗?
冷焰的嘴角,在清冷的月光下,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冷的弧度。
她摊开手掌,看着掌心被瓷片划破、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以及刚刚扩大鼠洞时磨出的新伤。
鲜血微微渗出,染红了掌纹。
这血,不会白流。
这痛,不会白受。
总有一日,她要这王府,要这胤朝江山,为施加在她身上的这一切,付出千百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