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立刻下去!快!」冷焰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幸存的族人,互相搀扶着,忍着伤痛和恐惧,一个接一个地钻进那个狭窄黑暗的地窖入口。哈森和巴根负责将那些因为巫毒发作而昏迷的族人小心地抬下去。白蹄在冷焰的搀扶下,也勉强进入地窖。
最后,冷焰环顾了一眼这片满目疮痍、即将被火焰彻底吞没的猎屋,深吸了一口灼热而呛人的空气,毫不犹豫地钻入地窖,并从内部将那块厚重的木板轻轻拉上,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缝隙透气。
地窖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彼此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头顶木梁被烧毁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和火焰的咆哮。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更久,头顶的燃烧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木炭爆裂的噼啪声。而外面,也再也没有传来任何脚步声或人声。
影鸦似乎真的离开了。
地窖里的空气混浊而稀薄,带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让人呼吸困难。伤员的呻吟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安全了吗?」黑暗中,有人用颤抖的声音小声问道。
「暂时。」冷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而清晰,「但地窖不能久留,空气会耗尽。我们必须等天黑,再找机会离开。」
她摸索着,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这是她之前从猎屋杂物里顺手找到的,唯一没有被影鸦注意到的生存物资。轻轻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地窖内一张张惊魂未定、沾满烟灰的脸庞。
地窖不大,挤了十几个人显得十分拥挤。白蹄靠坐在墙壁边,闭目调息,脸色在火光下如同金纸。阿芜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那些敷了赤磺土的族人,巫毒暂时没有继续恶化。
「冷焰姑娘,刚才……多谢你了。」哈森看着冷焰,语气充满了感激和后怕,「要不是你急中生智,我们恐怕已经……」
「现在道谢还太早。」冷焰打断他,目光扫过地窖里有限的空间和虚弱的众人,「影鸦可能还在附近搜索,我们虽然暂时躲过一劫,但接下来的路更难走。没有地图,没有补给,伤员需要救治,巫毒需要真正的解药,而王陵……我们甚至不知道它在葬神山的哪个具体位置。」
现实的问题如同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那我们怎么办?」巴根的声音带着茫然。
冷焰沉默了片刻,火折子的光芒在她眼中跳跃。她忽然看向白蹄,问道:「白蹄,你对葬神山的地形,了解多少?不需要具体到王陵,只需要知道大致方向和可能的安全路径。」
白蹄缓缓睁开眼,虚弱地道:「葬神山……范围极广,我也只跟随老巫师在外围活动过。只知道其主峰形似仰卧的巨人,被称为‘神眠峰’。传说王陵入口,就在神眠峰面向北方‘镜湖’的某一处山壁之上……但具体位置,无人知晓。山中不仅地势险峻,更有天然毒瘴、诡异磁场和……一些被巫毒污染变异的凶兽,比外面的狼群和夜枭更难对付。」
他的描述让地窖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度。
「也就是说,没有地图,我们找到王陵的机会,微乎其微。」哈森颓然道。
「未必。」冷焰的眼神却亮了起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既然地图指望不上,那我们就靠自己。白蹄知道大致方向和地貌特征,我们还有这些熟悉北狄传说的族人。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阿芜身上,「我们还有她。」
「阿芜?」
「她的梦。」冷焰提示道,「那个穿着破旧祭司袍、浑身是血的老人……他指引阿芜去王陵,并且警告小心‘乌鸦面具’。这证明,阿芜很可能与王陵,或者与守护王陵的某种存在,有着特殊的联系。这种联系,或许能在她状态好转后,为我们提供更具体的指引。」
众人看向昏迷的阿芜,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这个女孩身上,似乎确实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所以,当务之急,是稳住伤势,想办法彻底清除巫毒,让阿芜尽快苏醒。」冷焰总结道,「然后,向着神眠峰和镜湖的方向出发。沿途,我们可以寻找其他线索,或者……等待那个‘老人’再次给予提示。」
这个计划听起来依旧渺茫,但至少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和步骤,让绝望中的人们有了可以努力的目标。
「好!就听冷焰姑娘的!」哈森用力点头,重新振作起来,「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藏身,治疗伤员!」
就在这时,一直昏睡的阿芜,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呓语,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血……好多血……镜子……湖面碎了……门……打不开……」
断断续续的词语,如同破碎的梦境片段,在地窖中回荡,却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冷焰立刻俯身到她耳边,轻声问道:「阿芜,什么门打不开?在哪里?」
阿芜似乎听到了她的问话,挣扎着,又吐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水里……倒影……是……钥匙……」
说完这几个字,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无论冷焰如何呼唤,都没有再回应。
「水里倒影是钥匙?」巴根挠着头,一脸困惑,「这是什么意思?王陵的入口在水里?还是钥匙藏在水里?」
白蹄却若有所思,他忍着虚弱,分析道:「镜湖……倒影……难道是说,王陵的入口,需要在镜湖的特定倒影中才能找到?或者,开启‘沉睡之门’的钥匙,与湖面的倒影有关?」
这个推测极为玄奥,但结合阿芜那神秘的梦境指引,却又显得并非毫无可能。
冷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阿芜的呓语虽然模糊,却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极其重要的线索。这比那张真假难辨、还可能被诅咒的地图,似乎更值得信赖。
「镜湖,倒影,钥匙……」她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将它们深深印在脑海里。
就在这时,地窖入口的木板上方,似乎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
所有人瞬间噤声,紧张地抬头望着那块木板,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是影鸦去而复返?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声音持续了几息,然后又消失了,仿佛只是风吹动了猎屋的残骸。
地窖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火折子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黑暗、饥饿、伤痛、对未知的恐惧,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从地窖木板的缝隙中透入的光线逐渐暗淡,最终完全消失。
天,终于黑了。
「是时候了。」冷焰深吸一口气,熄灭了大半的火折子,只留下一点微光,「我上去看看情况。哈森,巴根,你们准备好,一旦确认安全,立刻带着所有人出来,我们连夜转移。」
「冷焰姑娘,小心!」哈森紧张地叮嘱。
冷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挪开地窖入口的木板,露出一条缝隙。一股混合着灰烬和焦糊味的冰冷空气涌入。她警惕地向外望去。
猎屋已经彻底烧毁,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炭和断壁残垣,在清冷的月光下冒着缕缕青烟。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旷野的呜咽声。
她仔细倾听和观察了许久,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埋伏或活物的气息。
「安全,上来吧。」她压低声音对
幸存者们一个接一个地从狭窄的地窖中爬出,重新站在了月光下。看着眼前化为废墟的猎屋,以及想起白天那惊心动魄的经历,每个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清点人数,连同伤员在内,只剩下十一人。损失惨重,但核心力量——冷焰、白蹄、阿芜、哈森、巴根都还在。
「我们现在去哪里?」哈森看着冷焰,现在她已经是这支队伍毫无疑问的主心骨。
冷焰抬头辨认了一下星辰方位,又回忆着白蹄之前描述的葬神山和镜湖的大致方向。
「向北。」她指向黑夜中那片更加深沉、更加巍峨的山脉阴影,「去葬神山,去找镜湖。」
前路未知,危机四伏,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身之时,白蹄却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不再是血,而是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黑气!
「白蹄!」冷焰扶住他。
白蹄抬起头,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得吓人,他看着冷焰,眼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绝望?
「冷焰……我感觉到……赤魇……他没死……而且,他好像……通过某种方式……锁定了我的气息……他来了……比影鸦……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