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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溪畔亡命 瓷片剜毒(2 / 2)

没有!

等待她的,只有伤重不治,或者被追兵擒获,受尽屈辱而后死。

与其那样,不如赌一把!

赌赢了,剔骨疗毒,挣得一丝逃命的机会;赌输了,也不过是早一刻解脱!

下定决心,冷焰的眼神变得如同极北之地的寒冰,没有丝毫犹豫和畏惧。

她深吸一口气,挪动身体,靠在一块相对背风的大石后面。她将龙纹金锁小心地塞回贴身衣物内,那持续的温热似乎奇异地带给她一丝微弱的精神支撑。

然后,她用牙齿,配合右手,艰难地撕开了右肩早已被血痂和脓液粘在伤口上的破烂衣衫,将那个狰狞的、散发着腐臭气的箭创彻底暴露在月光下。

伤口周围一片乌紫肿胀,中心是一个黑洞洞的窟窿,隐约可见里面那点冰冷的金属反光——正是那枚该死的箭头!

她左手无力垂落,无法辅助。只能全靠右手。

她将那截淬毒鸟骨,用布条缠绕在右手掌心,握紧,让尖锐的骨刺对准了肩头的伤口。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她猛地一咬牙,右手精准而狠戾地,将骨刺刺入了自己的肩窝!

「唔——!」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她喉间溢出,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眼前金星乱冒,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几乎要再次失去意识。

**不能晕!晕了就前功尽弃!**

她再次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腥甜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强烈的痛楚刺激着神经,强行拉回了即将涣散的意识。

她能感觉到,冰冷的骨刺已经探入了伤口深处,触碰到了那枚坚硬的、与她的骨头摩擦了不知多久的箭头。

**找到你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手腕猛地用力,用那淬毒的骨尖,抵住箭头的边缘,开始一点一点地,试图将它从卡住的骨缝中撬动、剥离出来!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而又残酷的过程。

每一次撬动,都伴随着骨头摩擦的“咯吱”声(或许是她的错觉?)和令人疯狂的剧痛。鲜血顺着骨刺汩汩涌出,很快染红了她的右手和肩膀。毒液随着骨刺进入伤口,带来一种奇异的、先是麻痹继而如同火焰灼烧般的刺痛感。

她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极致的痛苦而紧绷、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下唇早已被咬烂,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但她握紧骨刺的右手,却稳得可怕,没有丝毫颤抖。

一下,两下,三下……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炼狱中煎熬。

她的意识在剧痛和高热的双重折磨下,再次变得模糊。过往的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北狄王庭的冷漠,母妃临终前的泪眼,和亲路上的屈辱,萧绝那双暴戾而充满占有欲的眼睛,地牢的阴冷,密室卷宗上的尘埃,血诏上惊心动魄的字句,那截苍白诡异的指骨……

**恨!**

无边无际的恨意,如同最烈的燃料,支撑着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没做!我的仇还没报!萧绝还没付出代价!太后还在慈宁宫里安享尊荣!这胤朝的江山,我还没亲手颠覆!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从她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啊——!」

她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剜!一挑!

「哐当」一声轻响。

一枚带着倒刺、沾满了暗红色血肉和一丝诡异黑气的弩箭箭头,终于从她的肩窝里被硬生生剜了出来,掉落在旁边的溪石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成功了!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汹涌的黑色污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腐烂的组织。那股灼热的刺痛感达到了顶峰,随即,伤口的麻痹感开始扩散。

冷焰脱力般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飘向远方。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用尽最后一点清明,将右手中那截沾满了自己鲜血和毒液的鸟骨,奋力扔进了湍急的溪水中,看着它被水流瞬间冲走,不留痕迹。

然后,她的世界,归于沉寂。

只有肩头那个被自己亲手剜开的、狰狞可怖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混合着毒液的黑色血液,浸染着身下的草地。那枚被她剜出的箭头,静静躺在石头上,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贴身藏着的龙纹金锁,那诡异的温热,似乎也随着她生机的微弱而渐渐冷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漫长的一夜。

细微的、踩踏在落叶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溪边。

一双穿着精致鹿皮软靴的脚,停在了昏迷不醒的冷焰身前。

来人蹲下身,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瘦削的身影,以及一张带着几分书卷气、却又隐含锐利的年轻面庞。他穿着便于山野行动的深色劲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

他仔细查看着冷焰的状况,目光扫过她左臂包扎粗糙但仍渗血的伤口,最终定格在她右肩那个触目惊心、仍在缓慢渗着黑血的窟窿上,以及旁边石头上的那枚箭头。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和……探究。

「对自己都这么狠……」他低声自语,声音清朗,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果然是你吗……冷焰?」

他伸出手指,探了探冷焰颈侧的脉搏,极其微弱,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又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

「伤重,失血,高热,还中了毒……能撑到现在,真是奇迹。」他喃喃道,随即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动作利落地解下自己的斗篷,将冷焰小心翼翼包裹起来,尽量避免触碰到她的伤口。然后,他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昏迷中的冷焰轻得如同一片羽毛,浑身滚烫。

年轻人抱着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溪边狼藉的血迹和那枚箭头,没有去处理。他辨明方向,没有丝毫犹豫,步履稳健地朝着与山溪流向相反的、密林更深处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与迷雾之中。

溪水依旧潺潺流淌,冲刷着岸边的血迹,仿佛想要抹去今夜发生的一切。

然而,有些痕迹,一旦留下,便再难消除。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次的溪畔亡命与瓷片剜毒之后,再次悄然转向。

未知的前路,是更大的危机,还是……一线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