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眼中充满恐惧和抗拒。
冷焰的匕首轻轻贴在他的脸颊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影煞’在城中的据点,除了这里,东市的棺材铺,码头的三号仓库,还有哪里?说出来,给你一个痛快。」
男子的瞳孔剧烈收缩,对方竟然知道两个秘密据点!
冰冷的刀锋微微用力,血珠渗了出来。
死亡的恐惧最终战胜了忠诚。男子艰难地蠕动嘴唇,发出模糊的音节。
冷焰听清后,点了点头。
「很好。」
刀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割断了男子的喉咙。
如法炮制,她将屋内另外三名也即将醒来的「影煞」杀手一并解决。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情绪。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那些无辜者的残忍。这个道理,她早已用血和泪学过。
她迅速搜查了房间,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令牌和信件,然后泼洒火油,点燃了屋子。
冲天的火光很快惊动了四周,远处传来巡夜兵丁的呼喝和脚步声。
冷焰早已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网中,向着男子透露的关押福忠的地点疾行而去。
那是一个位于贫民区深处的废弃义庄,阴森恐怖,平日里根本无人靠近。
「影煞」选择这里作为临时刑讯点,确实极为隐蔽。
冷焰如同幽灵般潜入义庄。里面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腐臭气味。两个负责看守的「影煞」杀手正靠在棺材旁打盹,中间的柱子上,绑着一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身影。
正是老太监福忠。
他几乎看不出人形,花白的头发被血污黏在一起,脑袋无力地垂着,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冷焰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寒刺骨。
她没有丝毫迟疑,手腕一抖,两枚淬毒的瓷片精准地没入两名杀手的咽喉。
他们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冷焰快步走到福忠身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检查了一下伤势,心猛地一沉。
伤势极重,多处骨折,内脏受损,完全是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在吊着最后一口气。
她迅速割断绳索,将老人轻轻放平,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尽力先为他止血。
或许是感受到了动静,福忠极其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视线模糊了很久,才勉强聚焦在冷焰蒙着面的脸上。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没有恐惧,反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冷焰俯下身去,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
「……公……主……快……走……他们……要……」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福伯,是我,冷焰。」她压低声音,揭开了面巾一角,让他能看到自己的眼睛,「我来救你了。」
福忠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些,似乎想看清她,情绪激动起来,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血沫从嘴角涌出。
「别说话,保存体力,我带你出去。」冷焰试图扶起他。
福忠却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恳求:「不……不……走……危……险……老奴……不行了……他们……要……用……老奴……引您……陷阱……」
冷焰瞬间明白了。
萧绝和「影煞」如此残酷地折磨福忠,却迟迟不给他一个痛快,很可能就是想用他做诱饵,设下埋伏,等待自己前来救援!
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视义庄内外。
一片死寂。
但这死寂,此刻却显得无比诡异和危险!
「哈哈哈——!果然来了!王爷神机妙算!」
一声得意而嚣张的大笑骤然从义庄外响起!
紧接着,火把大亮,将整个废弃义庄照得如同白昼!四面八方涌现出无数黑影,弓箭手占据了所有制高点,冰冷的箭镞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全部对准了义庄内的冷焰!
一个穿着「影煞」头目服饰、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在一众高手的簇拥下,大步走进义庄,看着冷焰,如同看着瓮中之鳖。
「北狄公主,冷焰!你果然对这老阉奴有几分旧情!不枉我们弟兄们费心费力演了这出好戏!」刀疤脸头目狞笑着,「是你自己束手就擒,交出玉玺碎片?还是让我们动手,把你和这老骨头一起射成刺猬?!」
冷焰缓缓站起身,将福忠护在身后。面巾已经重新戴好,只露出一双寒潭般的眸子,冷静地扫视着周围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绝境。
这确实是一个针对她精心布置的陷阱。
但她脸上,看不到丝毫慌乱。
「你们的目标是我。」她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沙哑,「放他走,我跟你们去见萧绝。」
「呸!」刀疤脸啐了一口,「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谈条件?杀了你,碎片一样能找到!放箭!」
他根本不想废话,直接下令!
刹那间,弓弦震动,无数箭矢如同疾风骤雨般向义庄中心的两人倾泻而下!覆盖了每一寸空间,根本无处可躲!
眼看冷焰和福忠就要被万箭穿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义庄那腐朽的屋顶,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紧接着轰然塌陷了大半!不是自然倒塌,而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部强行破坏!
尘土飞扬,碎木瓦砾如雨落下,瞬间砸伤砸懵了不少下方的弓箭手和「影煞」杀手,阵型大乱!
同时,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破开的屋顶缺口跃入!这些人身手极为了得,刀光闪动间,便精准地割断了周围最近几名弓箭手的喉咙!
他们的目标明确——制造混乱,救人!
「有埋伏!小心!」刀疤脸头目又惊又怒,挥刀格开落下的一块横木,大声嘶吼。
冷焰在屋顶塌陷的瞬间,已然一把抱起福忠,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借着落下的木头和瓦砾掩护,向侧面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波箭雨。
她心中亦是惊疑不定。
这些出手相助的人是谁?绝不是她安排的后手!
但此刻不容多想!
「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一名蒙面黑衣人如同旋风般冲到她的身边,刀法凌厉,瞬间劈翻两个试图冲上来的「影煞」杀手,为她挡住了一侧的敌人。
冷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借着这个空档,抱着福忠,朝着黑衣人守护的方向疾冲!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刀疤脸气得暴跳如雷,亲自挥刀冲了上来。
那名护在冷焰身边的黑衣人武功极高,刀法狠辣诡异,竟以一人之力暂时挡住了刀疤脸和数名高手的围攻,为冷焰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冷焰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冲向义庄一处破损的侧墙。
身后,兵器交击声、惨叫声、怒吼声不绝于耳。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传来,接着是那黑衣人的一声闷哼。
冷焰脚步微微一滞,但没有回头。她知道,那名出手相助的黑衣人,恐怕凶多吉少。
她咬紧牙关,用肩膀猛地撞开松动的土墙,带着福忠冲入了外面更深的黑暗之中。
身后,义庄里的喊杀声和火光越来越远。
她在错综复杂、污水横流的贫民区巷道里疯狂穿梭,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和方向感,躲避着可能的追兵。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她才在一个堆满破桶的死角里停了下来,将福忠轻轻放下。
老人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
「福伯!福伯!」冷焰低声呼唤,再次试图给他输送一些内力续命。
福忠再次艰难地睁开眼,看着冷焰,那双即将涣散的瞳孔里,竟然露出一丝奇异的欣慰和……解脱?
他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血肉模糊的手,似乎想指向什么,嘴唇艰难地蠕动。
冷焰再次俯身去听。
「……地……地道……通……通……城外……小心……太……后……」
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话音未落,那抬起的手猛地垂落,眼睛中的最后一点光彩彻底消散。
这个默默守护了冷焰多年、藏着无数秘密的老太监,最终在给她留下了最后一条模糊的线索后,溘然长逝。
冷焰蹲在原地,看着老人安详却又带着无尽遗憾的遗容,久久不语。
夜风吹过,带着远处的喧嚣和近处的腐臭。
义庄方向的火光似乎小了一些,不知道那里的战斗结局如何。那些出手相助又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是生是死?
太后?福忠最后提到的「小心太后」又是什么意思?那条通往城外的地道,又在哪里?
无数的疑问和沉重的压力袭来。
但冷焰的眼神,却在这极致的黑暗和孤独中,变得更加坚韧和冰冷。
她轻轻合上福忠的双眼。
「福伯,安息吧。你的仇,我会报。这条路,我会继续走下去。」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老人,毅然决然地转身,再次投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身后的黑暗,吞噬了小小的角落,也吞噬了一段无人知晓的忠诚与往事。
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杀机四伏。
但握着那枚染血的瓷片,冷焰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她和萧绝的这场生死博弈,已经到了最关键、最惨烈的时刻。
棋局早已布下,鲜血已然浸染。
接下来,就是图穷匕见,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