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于天」……如果她将来要以血诏为名,讨伐萧绝,重正乾坤,那么再加上这枚「受命于天」的传国玉玺碎片,其说服力和震撼力,将是无与伦比的!这简直是天赐的砝码!
她紧紧攥着这枚冰冷而沉重的玉玺碎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握住了一把足以斩断命运枷锁的利刃。伤口传来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然而,就在她心潮澎湃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水声或风声的异响,突然从溶洞另一端的一条隐蔽缝隙中传了出来!
那声音极其细微,像是……极其小心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
冷焰全身的肌肉瞬间再次绷紧,几乎是想也不想,猛地一个翻身,悄无声息地滚入了旁边一处岩石的阴影凹陷处,同时右手紧紧扣住了那枚淬毒的碎瓷片,屏住了呼吸,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还有追兵?!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另外的路绕过来了?!还是……这个溶洞里,本来就还有其他人?!
幽暗的荧光下,那条狭窄的岩石缝隙中,先是探出了一只脏兮兮、沾满泥污和些许血迹的手,死死扒住了岩石边缘。紧接着,一个同样狼狈不堪、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的身影,艰难地从缝隙中挤了出来。
那人似乎也耗尽了力气,一出来就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呕出几口浑浊的河水,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如同破风箱。
看身形,是个男子。穿着……似乎是胤朝底层百姓常见的粗布短打,但早已破烂不堪。
不是兵工厂那些穿着统一、精悍的监工或守卫。
冷焰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丝,但警惕性丝毫未减。她依旧如同石雕般隐匿在阴影里,冷冷地观察着这个不速之客。
那人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翻过身,仰面朝天地躺着,望着洞顶那些发光的苔藓,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充满了绝望和后怕:「妈的……差点……差点就交代在那水道里了……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他的口音,是地道的胤京本地腔。
又休息了片刻,他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着坐起身,开始拧干自己衣服上的水,一边拧一边低声咒骂着这该死的命运。
就在这时,他无意中抬起头,目光扫过了冷焰刚才躺过的那块岩石,以及岩石上残留的明显水渍和一点点……几乎微不可查的血迹?
那人的动作猛地顿住了,咒骂声也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疑不定起来,眼神闪烁,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仔细扫视着整个溶洞,压低了声音试探性地问道:「谁?谁在那里?!」
冷焰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刚才离开得太急,竟然留下了痕迹!
她依旧屏息不动,希望对方只是疑神疑鬼,并未真正发现她。
然而,那人显然也是个老江湖,极其警惕。他见没有回应,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谨慎起来。他猫着腰,放轻脚步,开始一点点地、仔细地搜索起溶洞来,目光扫过每一处可能藏人的阴影。
眼看他的搜索路线,马上就要经过冷焰藏身的这块岩石!
冷焰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握着碎瓷片的手指收紧了几分。既然躲不过,那就……
就在那人即将走到岩石前方,探头望来的刹那——
「嗖!」
一道微不可查的破空声响起!
冷焰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猛地从阴影中暴起发难!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死死捂住了那人的嘴巴,将他所有的惊呼都堵在了喉咙里!同时,右手中的那枚淬毒碎瓷片,已经精准而冰冷地抵在了他脖颈的大动脉之上!
「别动!也别出声!否则,立刻割断你的喉咙!」冷焰贴在他的耳边,用一种刻意压低的、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沙哑声音警告道,同时膝盖狠狠地顶在他的后腰要穴,瞬间卸掉了他大半的反抗力量。
「呜……呜呜呜!」那人吓得魂飞魄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微弱而绝望的呜咽声。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脖颈皮肤上传来的那抹尖锐刺痛和冰冷的死亡威胁,丝毫不敢怀疑身后之人的决心。
「我问,你答。明白就眨两下眼睛。」冷焰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一丝波澜。
那人立刻拼命地眨动眼睛,频率快得几乎要抽筋。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冷焰稍稍松开了捂着他嘴巴的手,但瓷片的刀刃依旧紧贴着他的血管。
「好……好汉饶命!饶命啊!」那人一能开口,立刻带着哭腔低声哀求起来,「小的……小的叫王老五,就是个……就是个负责从外面往里面偷偷运送铁料和炭块的苦力……求好汉高抬贵手,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啊!」
运送物料的苦力?冷焰心中一动,看来自己猜得没错,这个兵工厂的物料是通过其他秘密路径运进来的。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外面发生了什么?」冷焰继续逼问,瓷片微微用力。
王老五感受到那冰冷的杀意,吓得浑身一抖,竹筒倒豆子般赶紧交代:「是……是上面突然乱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说有水鬼混进来了,杀了我们好几个人,还引动了暗涡落石……监工头子暴跳如雷,派了好多人四下搜捕,到处都乱糟糟的……我……我本来是在最外围帮忙搬炭块的,看到乱起来了,心里害怕,就想……就想找个地方躲躲,结果慌不择路,掉进了一条废弃的水道里,被水冲……冲到这里来了……好汉,我说的都是实话!千真万确啊!」
他话语里的惊恐不似作伪,而且逻辑也大致能对上。冷焰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但依旧没有移开瓷片。
「你说你是运送物料的,那你们通常怎么把东西运进来?走哪条路?」
「路……路有好几条,经常换,怕被官府发现。」王老五颤声回答,「有时候是混在运夜香的车里从南城那边的废宅进去,有时候是走西市下水道的暗门……最近……最近主要是走崇文坊……」
崇文坊!那可是紧挨着皇城根的勋贵聚集区!竟然有一条直通地下兵工厂的密道?!这背后的能量简直骇人听闻!
冷焰强压下心中的震动,继续冷声问:「那个戴兽头铁指环的‘先生’,是什么来历?还有你们那个‘主公’,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触及了核心机密,王老五脸上瞬间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不……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啊!那位‘先生’神秘得很,每次来都遮着脸,我们这些底层干苦力的,哪有资格知道他是谁……至于‘主公’……那就更……更是提都不能提的存在,只知道能量大得通天,连……连摄政王萧绝好像都……」
他的话突然顿住,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萧绝怎么了?」冷焰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无比,瓷片几乎要划破他的皮肤。
「没……没什么!小的胡说八道的!好汉饶命!饶命啊!」王老五吓得几乎要瘫软在地,拼命求饶。
冷焰目光闪烁,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王老五虽然没说完,但那句「连摄政王萧绝好像都……」后面,隐含的意思简直令人不寒而栗!难道这个「主公」,竟然是连萧绝都要忌惮,甚至……合作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再问下去,这个吓破胆的苦力也未必能知道更多核心机密,反而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活命吗?」她冷声问道。
「想!想想想!求好汉给条活路!」王老五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告诉我,怎么从这里出去?秦猛说的那条通往城外落雁泽的水路,到底该怎么走?」这是她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出……出去?」王老五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好汉……您……您说的那条路,早……早就塌了快半年了!」
「什么?!」冷焰的心猛地一沉,「塌了?!」
「是啊!」王老五哭丧着脸,「去年秋天一场大地震,就把那边河道彻底震塌了,全是乱石,根本过不去人!不然……不然我们运送物料也不会那么费劲,老是换路走了……」
秦猛用命换来的生路……竟然是一条早已断绝的死路?!
这个消息,如同又一盆冰水,将冷焰从头浇到脚,让她刚刚因为发现玉玺碎片而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难道她费尽千辛万苦,甚至撞破了惊天秘密,最终还是要困死在这地下迷宫之中?
「那还有其他路出去吗?」她不死心地追问,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王老五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有……倒是还有一条……但是……但是那条路……更危险……」
「说!」
「就……就是顺着这个溶洞往东边走,那边水势比较缓,有一条很少人知道的、被水淹没大半的古老栈道,好像是前朝修陵寝的工匠留下的……沿着栈道往上爬,能通到……通到城外乱葬岗的一口枯井里……」王老五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但是……但是那条栈道年头太久,很多地方都烂了,而且……而且据说闹……闹鬼……以前也有兄弟想从那儿偷跑,结果都没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乱葬岗?枯井?闹鬼?
冷焰的眉头紧紧皱起。这听起来绝非善地,但似乎是眼下唯一的出路了。
「你确定那条路能通到外面?」
「小的……小的也是听几个老工匠喝酒吹牛时说的,自己也没走过……但……但应该是真的,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王老五不确定地说道。
就在冷焰权衡利弊之际,溶洞的另一端,隐约再次传来了模糊的人声和脚步声!似乎是兵工厂的搜捕队伍,正在向这个方向靠近!
「他们……他们追来了!」王老五吓得魂飞魄散,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冷焰眼神一厉,不再犹豫。她猛地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王老五的后颈上。王老五眼睛一翻,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晕倒在地。
打晕他,比杀了他更省事,也能避免他立刻向追兵暴露自己的行踪。
冷焰迅速站起身,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将那块传国玉玺的碎片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然后毫不犹豫地向着王老五所说的东边那片更加幽深黑暗的水域走去。
脚下是冰冷刺骨的河水,前方是未知的、据说闹鬼的古老栈道,身后是步步紧逼的追兵。
绝境仍未解除,但她的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和坚定。
无论前路是鬼窟还是地狱,她都必须闯出去!
手中的碎瓷片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抹淬厉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