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谁有如此通天的胆子,又有这般雄厚到可怕的人力物力,竟能在天子脚下、京城地底深处,神不知鬼不觉地经营着如此庞大一个秘密兵工厂?!
冷焰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急速扫视全场。很快,她注意到了几个看似监工的人。他们虽然也穿着工匠的粗布衣服,但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刀,步伐沉稳有力,腰间鼓鼓囊囊,明显藏着利刃,巡视间带着军人特有的纪律性和警惕性。他们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发出简洁的指令。
「……进度还是太慢!主公那边催得紧,最迟下个月,必须凑齐五百副全套甲胄和配套兵刃!」一个看似头目的监工压低声音,对身旁另一人说道,语气焦灼而不容置疑。
「妈的,已经是日夜不停三班倒了!这鬼地方又潮又热,兄弟们病倒了好几个!关键是铁矿和上好的炭料输送进来也越来越难,南城那边新来的守将查得太紧!」另一个监工忍不住抱怨,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和油污。
「难也得干!掉脑袋的买卖!误了主公的大事,你我有几个脑袋够砍?!加快速度!尤其是那批弩机,机括和望山一定要给老子打磨精细,绝不能出半点纰漏!要是关键时刻卡了壳,咱们全都得玩完!」
「是是是……头儿您放心,弟兄们心里有数……」
主公?大事?冷焰的心脏狂跳如擂鼓。她似乎无意中撞破了一个隐藏在胤朝心脏地带的、图谋不轨的惊天阴谋!这规模,这野心,绝非寻常江湖势力所能为!
这背后的「主公」,会不会就是萧绝本人?他一边明面上追捕自己,一边暗地里积蓄如此力量,是想对付谁?还是朝中其他野心勃勃、企图取萧绝而代之的势力?无论属于谁,这都绝对是一个足以搅动风云、颠覆朝局的巨大筹码!如果能找到确凿证据……
她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扫描般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标识主人身份的物品、印记或线索。
就在这时,一阵明显不同于工匠的、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从石窟另一侧的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里传来。监工头目脸色一肃,立刻小跑着迎了上去,态度变得极为谦卑恭敬。
「先生,您怎么亲自下来了?这地方污秽不堪,恐脏了您的鞋袜。」
被称为「先生」的人,披着一件宽大的、遮住了头脸和身形的深色斗篷,完全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形和步伐判断是个男子。他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浓烟烈火灼伤过喉咙:「主公不放心,让我来看看。进展为何比预定计划延迟了至少十天?」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监工头目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躬身更低了些:「先生恕罪!实在是……最近城内风声鹤唳,搜查北狄细作,各处关卡盘查得针都插不进去,我们好几批物料都被卡在城外的秘密仓库里,运不进来……工匠们也疲累不堪,效率难免……」
「我不想听这些借口!」「先生」冷厉地打断他,声音如同寒冰,「主公的大事,关乎无数人性命前程,不容有任何闪失!物料的问题,我会另想办法解决。你们要做的,就是把人给我用好,把时间抢回来!必要时……可以用非常手段。」他的话语末尾,带上了一丝冰冷彻骨的杀意。
「非常手段?」监工头目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似乎没完全明白。
「那些病得起不来的、偷奸耍滑效率低下的、或者嘴巴不够严实可能走漏风声的……处理掉。这地下暗河水流湍急,不就是现成的天然坟场吗?」「先生」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讨论今晚吃什么,「换一批新的进来。京城外头,最不缺的就是活不下去的流民和欠了一屁股赌债的烂人。」
监工头目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恐惧,立刻低头应声:「……是!属下……属下明白!」
冷焰在暗处听得心中寒气直冒。视人命如同草芥猪狗!这背后的「主公」和这位「先生」,绝对是心狠手辣、权势遮天的危险人物!
那「先生」不再多言,开始在石窟内踱步巡视,仔细检查已经铸造好的部分兵甲质量,偶尔拿起一把锻打好的腰刀屈指弹试,发出清越的铮鸣,他似乎还算满意。他走到一堆刚刚淬火完成、光可鉴人的护心镜前,随手拿起一面。
幽冷的灯光下,那光亮的护心镜镜面,恰好清晰地映照出他抬起的手——以及他拇指上戴着的一枚硕大无比、造型极其奇特的铁指环!指环质地黝黑,似乎并非寻常金属,上面雕刻着一个狰狞咆哮的兽头图腾,因为光线和角度的关系,看不太清具体是何种异兽,但那独特的、充满蛮荒气息的造型和隐隐透出的威压感,绝非寻常贵族饰品!
冷焰的瞳孔微微收缩,立刻将这个特征死死烙印在脑海深处!这枚兽头铁指环,极可能是追查这位「先生」及其背后「主公」身份的关键线索!
「先生」放下护心镜,又低声对监工头目交代了几句关于加强戒备、严防任何人靠近的话,便转身,带着两名始终沉默跟在身后的随从,沿着来时的通道快步离开。
冷焰屏住呼吸,将身体完全融入阴影,连心跳都几乎压制到停止,直到那令人不安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通道深处,才缓缓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那股浊气。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这个兵工厂守卫森严,一旦被发现,绝无生还可能!
她小心翼翼地后退,准备原路返回,再去寻找秦猛所说的那条真正通往城外的正确水路。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也许是因长时间浸泡冰冷河水导致肢体僵硬,也许是体力透支脚下虚浮,也许是过度紧张——她的脚下一滑, iently 踩松了河底一块松动的石头!
「咕咚!」
一声不大却在此刻显得异常清晰的水响,在巨大机关轰鸣的水声背景中本应微不足道,但却像一根尖针,瞬间刺中了岸边一名监工异常警觉的神经!
「谁?!那边有动静!」那名监工猛地扭头,厉声喝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冷焰藏身的钟乳石方向!
几乎是同时,另外两名一直如同雕塑般守在入口附近的「工匠」也瞬间暴起,以惊人的速度抽出一直藏在腰间的短刃和手弩,如猎豹般扑向水边!
「水下有人!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冷焰头皮瞬间炸开,心脏猛地收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生死关头,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她转身就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向着来时的方向拼命游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条翻涌的水线!
「站住!再跑放箭了!」
「下水!追!死活不论!」
身后传来监工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弓弦震动的嗡鸣!几支弩箭嗖嗖地破水而入,带着死亡的寒意,紧贴着她的身体掠过,带起一串串翻滚的气泡!
冷焰将生死彻底置之度外,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北狄人与生俱来的水性,在黑暗隆咚、错综复杂的河道中疯狂潜游。她不敢直线前进,而是不断利用河道的天然弯曲和水中凸起的岩石作为掩护, zigzag 前进。
身后的追兵显然也精通水性,划水声和凶狠的叫骂声在狭窄的河道里沉闷地回荡,紧追不舍,如同附骨之疽!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她的体力已经濒临耗尽,伤口在冰冷河水的浸泡和剧烈运动下疼痛欲裂。而且她对这水道完全不熟,很快就会被熟悉地形的追兵包抄堵截!
必须立刻想办法摆脱他们!
她一边拼尽全力向前游,一边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忽然,秦猛的话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如果感觉到强烈吸力或者水温骤变,立刻后退,那可能是暗涡或者地下泉眼,极其危险!」
危险……或许可以利用!
她不再刻意避开那些湍急异常的水流,反而主动去感知、去寻找水势最凶猛、最异常的地方。果然,在前方一个近乎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