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冰冷的名字划过她的脑海,但她不敢深想。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枭七带着两名影卫如旋风般冲了进来,刀已半出鞘,目光如电,瞬间便锁定了被银刀钉死在地上、仍在微微抽搐的红毛毒蛛,以及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冷焰。
「薛先生!发生了何事?!」枭七的声音依旧冷硬,但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他显然也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蜘…蜘蛛…好大的毒蜘蛛…从…从那里爬出来…」冷焰指着恭桶,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受惊过度的老人,「老朽…老朽差点就没命了…吓煞我也…」
枭七眉头紧锁,快步上前,谨慎地避开毒液,蹲下身仔细观察那只蜘蛛。越是细看,他的脸色就越是凝重。显然,他也认出了这绝非寻常之物。
「此物从何而来?」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锋般刮向冷焰。
「老朽不知…老朽正在查验药材,忽闻异响,便见它…它从那恭桶边缘爬出…扑将过来…」冷焰抚着胸口,气喘吁吁,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一名影卫立刻上前检查恭桶,很快便抬头道:「头儿,桶壁内侧有新鲜的抓蹭痕迹,似乎…还有极淡的某种药粉气味。」
枭七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那摊毒液和地上的蜘蛛,又看向那几大箱药材,最后定格在冷焰那张惊魂未定的老脸上。
屋内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只有那只蜘蛛偶尔抽搐一下腿脚发出的细微声响。
冷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关键时刻到了。枭七不是傻子,他绝对能看出这是一场针对性的谋杀。但怀疑的对象是谁?是她自导自演苦肉计?还是真有外人能突破层层守卫,将这等毒物精准投入她的房中?
她必须引导他的思路。
「将…将军…」冷焰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依旧发颤,却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惊惧,「这毒物…老朽年轻时云游南疆,似乎…似乎见过类似的…其毒性猛烈,中者无不…可它怎会出现在王府深处?莫非…莫非与太医院药材之事…有所关联?」
她刻意将「南疆」二字咬得稍重,并将此事与之前的投毒案隐隐联系到一起。
枭七的目光果然闪烁了一下。南疆、毒物、太医院投毒…这些线索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冷焰的话,而是对身后影卫冷声道:「即刻彻查!今日有谁接近过此屋,尤其是运送、清理恭桶之人!所有经手之物,全部严查!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药材,「将这些药材,再彻底搜查一遍,看看是否还藏有其它‘异物’!」
「是!」影卫领命而去。
枭七这才重新看向冷焰,眼神复杂难辨:「薛先生受惊了。此事,卑职会即刻禀报王爷。」他语气稍缓,「看来,有人不想让先生继续查下去。」
冷焰「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脸上露出混合着恐惧和愤怒的神情:「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王爷尚在病中,竟有人如此猖狂!将军,此毒蛛绝非偶然,定是那下毒之人恐老朽查出端倪,故施此毒计,欲杀人灭口啊!」
她成功地将「下毒之人」与「投放毒蛛之人」画上了等号,并将自己的立场牢牢绑定在「为王爷查案而遭灭口」的受害者角色上。
枭七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先生所言有理。看来,这幕后之人,手伸得比我们想的还要长,手段也更为歹毒。」他话锋一转,「既然如此,先生的查验,更需加快才是。王爷,等不了太久了。」
压力再次如山般压下。
「老朽明白…老明白…」冷焰连连点头,仿佛被吓得六神无主,又强自镇定,「经此一事,老朽…老朽定当更加小心,竭尽全力,早日为王爷分忧解难…」
枭七不再多言,令人小心地将死蜘蛛连同那把银刀一起收走,又加派了两人守在门口,方才离去。
房门再次关上。
冷焰独自站在屋中,缓缓走到桌边,扶着桌沿才勉强站稳。背后的冷汗早已湿透重衣。
刚才那一瞬间,与死亡擦肩而过。
但危机,也是转机。
经过毒蛛一事,枭七和萧绝的注意力,将被成功引向那个「精通南疆毒术、且能把手伸入诏狱旁舍」的神秘内奸。她「薛神医」的嫌疑暂时降低,而追查的方向,也开始向她期望的方向偏斜。
更重要的是…
她的目光落回桌上,落在那片被她悄悄攥在手心、未被任何人发现的「鬼臼」上。
经过毒蛛的惊扰和枭七的彻底搜查命令,她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可以「意外」地、在一次「彻底的搜查」中,将这味致命的药材,「发现」于某箱药材的深处。
她缓缓摊开手掌,看着那片灰白色的药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猎手与猎物的游戏,从来都是双向的。
你想用毒蛛杀我?却不知,正好给了我递上一把足以让你万劫不复的刀。
她走到那只装有「白芨」的药材箱前,目光冷静地扫过四周,确认无人窥视。然后,她极其小心地将那片「鬼臼」混入一堆白芨的底部,只留下一个极不起眼的边角。
接下来,她只需要等待「奉命搜查」的影卫,或者自己「意外」地将其翻找出来即可。
做完这一切,窗外传来了三更的梆子声。
夜色浓稠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冷焰吹熄了灯,独自坐在黑暗中,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她模糊而挺直的轮廓。
远处的诏狱深处,隐约又传来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很快又沉寂下去。
这座吃人的宫殿,从未停止它的运转。
而她,早已深陷其中,唯有以毒攻毒,以杀止杀,方能杀出一条血路。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冷而锋利的瓷片。
下一次,就不会只是钉死一只蜘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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