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从墨迹和羊皮的陈旧程度来看,这似乎是最新修订的版本!
萧绝竟然将如此重要的军事机密,藏在这种地方?!是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在这暗无天日、如同炼狱般的水牢角落里,会藏着关乎国本的边境布防图?!
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冷焰的心神!有了这个东西,她就能……
然而,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她无法带走它!
这羊皮卷体积不小,她身上根本没有合适的地方隐藏。一旦带出去,被发现的风险极高。而且,福忠拼死守护的这个秘密,一旦发现失窃,萧绝必然雷霆震怒,第一时间就会更改布防,那她拿到手的就是一张废纸!甚至会打草惊蛇,引来灭顶之灾!
不能带走!
那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冷焰的脑子飞速运转,目光死死地胶着在羊皮卷上,仿佛要将上面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刻进脑海里。
过目不忘!
对!她还有这个与生俱来的天赋!这是母妃留给她的最宝贵的财富,也是她复仇路上最锋利的武器之一!
必须记下来!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地记下关键信息!
冷焰立刻行动起来。她再次快速而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周围环境,确认暂时安全。然后,她将羊皮卷完全摊开,放在一处稍微干燥点的凸起岩石上,让自己能就着摇曳的火光,以最快的速度浏览记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水牢里寂静无声,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福忠极其微弱痛苦的呼吸声。
冷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所有的精神力高度集中,眼睛如同最精密的 ser,贪婪地捕捉着羊皮卷上的每一个符号、每一条线条、每一个标注。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岩石上轻轻划动,模拟着记忆中的路线和方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也浑然不觉。
边境线……黑风隘……驻军三千……鹰嘴涧……粮草大营……卧狼谷……秘道……
无数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被迅速分门别类,烙印在记忆深处。这需要极其强大的精神力和专注度,对她的消耗巨大。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地图右下角的一处细节上——那里是北狄与胤朝接壤的一片丘陵地带,原本属于北狄的一个小型游牧部落的草场,如今却被标注上了一个新的胤朝屯兵点,而且规模不小!
这个布防点的位置极其刁钻,恰好卡在了一条北狄叛军(王叔兀术的势力)经常用来偷袭胤朝边境的隐秘路线上!
萧绝……他想干什么?主动出击?围点打援?还是……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冷焰的脑海!
如果……如果能将这份布防图……或者说,将其中关键的一部分信息,巧妙地、不露痕迹地……「送」给正在寻找一切机会给萧绝制造麻烦的北狄王叔兀术呢?
借兀术这把刀,去消耗萧绝的实力!让他们狗咬狗!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
冷焰的心脏因为兴奋而剧烈跳动。她立刻重点记忆那片区域的详细布防,尤其是那个新建屯兵点的位置、守军配置、以及周边几条隐秘通道的走向。
就在她全神贯注记忆之时——
「哒……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节奏感的滴水声,似乎从通道的另一个方向传来?
不!不是滴水声!
那更像是……脚步声?!极其谨慎、刻意放轻、但却正在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冷焰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会有人来?是固定的守卫巡查?还是刚才的动静终究被察觉了?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泼面,瞬间浇灭了她所有的兴奋和思考!
她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以最快的速度将羊皮卷按照原样卷起,用油布匆忙包裹,也顾不上捆绳子,猛地塞回那个墙洞之中,然后捡起那块被撬出的石头,狠狠地塞回去,用力拍实!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来不及查看是否恢复了原状,也顾不上处理地上那条死蛇,身形如同受惊的狸猫,猛地向后退去,瞬间没入来时的黑暗通道之中!
她刚刚躲进通道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就听到水牢入口方向(并非她来的那条密道方向)传来了清晰的「嘎吱」一声响——是沉重的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紧接着,两道模糊的人影,伴随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出现在了水牢之中。
冷焰的心跳几乎停止,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彻底屏住,只从岩石的缝隙中,死死盯着外面的情形。
来的不是普通的狱卒。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挺拔,即便披着暗色的斗篷,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如同出鞘利剑般冰冷锐利的气息,冷焰致死也不会认错——
是萧绝!
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穿着斗篷、提着灯笼的随从,看不清面貌。
他怎么会亲自来这里?!在这个时间?!
冷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冰冷僵硬。若是晚上片刻,哪怕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就会被他堵个正着!那后果……她根本不敢想象!
萧绝站在水牢入口处,并没有立刻走进来。昏黄的灯笼光芒在他脚下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晕,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水牢,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整个空间里,只剩下福忠那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呼吸声,还有水波轻轻晃动的声音。
冷焰的掌心全是冷汗,紧紧攥着那片碎瓷,刀刃的冰冷刺痛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她祈祷着那块石头塞得足够严实,祈祷着那条死蛇不要那么快被发现,祈祷着黑暗能完全吞噬她的身影。
萧绝的目光似乎在那堆杂物角落停留了一瞬。
冷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很快又移开了目光,最终落在了被锁在石柱上的福忠身上。
他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水潭。靴子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轻微而令人心悸的「哒、哒」声。随从提着灯笼,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在水潭边停下,隔着污浊的水面,看着石柱上奄奄一息的福忠。
「看来,你今天精神还不错。」萧绝开口了,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能撑到现在。」
福忠似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毫无反应,只有铁链因为他身体的细微颤抖而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萧绝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的随从示意了一下。
那随从立刻上前一步,将灯笼稍稍提高,光芒更清楚地照亮了福忠惨不忍睹的脸。
「本王最近得了一坛好酒,」萧绝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和老友闲聊,「想起你以前最好杯中之物,特来……与你共饮。」
他说着,竟然真的从斗篷下拿出一个不大的、造型古朴的酒坛和一个精致的白玉酒杯。
他慢条斯理地拔掉酒塞,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立刻在水牢沉闷的空气里弥漫开来,与这里的腐臭气息形成一种诡异而可怕的对比。
他将白玉酒杯斟满,酒液澄澈,在灯笼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只可惜,」萧绝看着杯中之酒,语气似有一丝惋惜,「你如今这般模样,怕是尝不出这酒的好处了。」
他端着酒杯,并未饮用,而是手腕轻轻一倾——
「哗……」
清冽的美酒,全部倒入了污浊不堪的水潭之中,瞬间消失无踪。
「所以,」萧绝放下酒杯,目光重新落在福忠身上,那目光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皮肉,直刺灵魂,「还是留给这潭里的水蛭和臭虫享用吧。」
「……」福忠的身体似乎颤抖得更厉害了一些。
「本王今日心情好,」萧绝继续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堪称“愉悦”的弧度,「过来看看你。顺便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他微微俯身,靠近福忠,声音压得低了一些,却更加清晰,如同毒蛇吐信:「那份……先帝留下的‘遗诏’……或者说,你拼死藏起来的那份‘真’遗诏……究竟在哪里?」
遗诏?!先帝的真遗诏?!
躲在通道里的冷焰心中巨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绝弑兄篡位,人所共知。但他此刻竟然在追问一份“真”遗诏?难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先帝属意的继承人并非萧绝,也并非被他杀死的那位兄长?而是……另有其人?
这个信息太过惊人,让冷焰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福忠似乎对这个问题毫无反应,依旧低垂着头,仿佛已经死去。
萧绝并不气馁,也不动怒,只是慢悠悠地直起身,淡淡道:「你不说,也无妨。本王有的是时间和你耗。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阴冷无比:「你最好祈祷,那东西没有被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无论他是谁,本王都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话语中蕴含着刻骨的寒意和绝对的残忍。
说完,他不再看福忠一眼,仿佛只是来完成一项例行公事。他转身,对随从挥了挥手。
那随从立刻提起灯笼,准备跟上。
就在他们转身,灯光即将移开的刹那——
冷焰清晰地看到,一直低垂着头的福忠,极其艰难地、微不可察地……朝着她藏身的这个通道方向,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
动作幅度小到几乎不存在,但冷焰确信自己看到了!
他在警告她!警告她快走!警告她不要被发现!警告她……不要碰那份所谓的“遗诏”?
就在这时,或许是福忠那微小的动作牵动了铁链,发出了一点极其细微的声响。
已经转身的萧绝,脚步猛地一顿!
他霍然回头,锐利如刀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福忠,然后,猛地射向福忠刚才摇头所对的方向——正是冷焰藏身的这条黑暗通道!
冷焰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