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彤!”身旁的陈建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妻子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稳住,随即转向张秀琴,不动声色地弯腰捡起手包,指尖轻轻掸了掸包身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依旧温和,带着上海人特有的委婉:
“抱歉啊,我太太最近血糖不太稳定,突然有点头晕,让您见笑了。”他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哪怕是解释失态,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体面。
林秋彤紧紧抓着丈夫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强压着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声音,上海口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晕。我们是通过中介晓得您家在卖房,今天特地过来看看。我先生姓陈,我姓林,您叫我林女士就好。”
她说着,眼神却像被磁石吸住般锁在姚菁箐身上,里面翻涌着震惊、痛苦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之前只是听李君豪偶然提起,说在这边遇到个和晓雅长得很像的姑娘,她还当是对方夸张了,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真的如此相似,仿佛女儿十七岁时的模样,又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甚至能想起晓雅当年也喜欢留这样的长发,每次扎马尾,发梢总会微微卷曲,和眼前的姚菁箐一模一样。
张秀琴没察觉到异常,只当林女士真的是身体不适,连忙侧身让开:“原来是陈先生和林女士,快请进,快请进。菁菁,有人来看房了。”
陈建国扶着还有些发懵的林秋彤走进屋,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妻子,压低声音用上海话快速说道:
“别失态,先把事情弄清楚,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林秋彤用力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平复片刻,再睁开眼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未消散的震惊,她抬手理了理针织开衫的领口,努力维持着往日的优雅。
姚菁箐听到声音,缓缓站起身,声音沙哑地说:“谢谢……请随便看。”
她没注意到林秋彤刚才的失态,只觉得这对夫妇的穿着打扮格外讲究,和这个老旧小区有些格格不入,眼神里的打量也带着点奇怪,却没心思细想。
陈建国点了点头,将手包递给妻子,转身走向各个房间查看。他脚步沉稳,目光扫过客厅的家具时,虽看出有些陈旧,却没露出丝毫挑剔,反而认真打量着房屋的朝向和采光,手指偶尔轻轻敲了敲墙面,检查墙体状况。
作为在上海做地产起家的商人,他对房屋质量的判断极为精准,却刻意放缓动作,避开客厅里的两人,给林秋彤留出平复情绪的时间。
林秋彤接过手包,手指紧紧攥着包带,走到姚菁箐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上海话特有的软糯语调让语气更显温和:
“箐箐啊,我们从中介那里晓得了,你卖房是为了给妈妈治病。我们今天来,是真心想买房,你别太担心,我们不会乱压价的。”
她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姚菁箐的发梢上,指尖微微动了动——晓雅当年也总爱留这样的长发,她还经常给女儿编辫子。
姚菁箐听到“治病”两个字,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抬起头,看向林秋彤,发现对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眼尾还带着未散的红痕,心里有些疑惑,却还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张秀琴站在一旁,看着林女士虽有失态,却始终保持着礼貌温和,陈先生也一直在认真看房,没有像前几个买家那样挑三拣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或许,这一次,真的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