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不是建学堂,不是改教材。”他望着远处的孩子们,“是让每一个普通人都相信,自己值得被认真对待。他们一辈子被人呼来喝去,突然有人说‘你的想法很重要’,他们会害怕,会怀疑,会觉得这是圈套。”
艾琳沉默了一会儿。
“那就一遍遍告诉他们。”她说,“直到他们不再闪躲目光,直到他们敢在官员面前抬起头来说‘我不服’。”
“到那时,这个国家才算真的活了。”
风吹过回廊,卷起几片落叶。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肩并着肩,没有触碰,却像连在一起。
他们继续往前走。脚步很慢,像是舍不得打破这一刻的平静。
“接下来你还想去哪?”莱昂问。
“先回政务厅。”她说,“有几份批文等着签。下午要见财政司,谈边远学塾的补贴。”
“那我呢?”
“你跟我一起。”她看着前方,“昨天你敢握我的手,今天就别想逃。我要你亲眼看着这些事一件件落地,也要你随时告诉我,哪里走偏了。”
他没回答,只是跟得更近了些。
走到学堂门口时,一辆运纸车正卸货。工人搬下成捆的白纸,准备送去印刷新的识字本。其中一个青年抬头看见艾琳,愣了一下,随即放下纸捆,整了整衣领,郑重地鞠了一躬。
她认出那是去年劝学使选拔中落选的年轻人。他没能当上劝学使,但自己在村里办起了夜校。
她朝他点头。那人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转身继续干活,动作都轻快起来。
莱昂看见了这一幕。
“你看到了?”艾琳低声问。
“看到了。”他说,“不只是他在看你,是所有人都在看你。你在做什么,他们就敢不敢做什么。”
“所以不能停下。”
“也不会停下。”
他们穿过校门,踏上归途的石路。阳光洒在肩头,暖而沉实。
远处钟楼敲响午时。街上行人往来,有人提篮买菜,有人牵牛赶集,还有几个孩子蹲在墙角画格子玩跳房。
艾琳忽然说:“我娘临死前跟我说,治国不是靠法令,是靠人心一点点变。”
莱昂看着她侧脸。
“你现在就在做这件事。”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抬起来,看了看掌心。那里已经没有昨夜的温度,但她知道,有些东西留住了。
他们走过一条窄巷,巷口坐着个补鞋的老匠人。老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低头继续钉鞋底,锤子一下一下敲在铁砧上,声音清脆。
拐过街角,王宫的尖顶出现在视野里。政务厅的旗杆下,已有官员在等候。
艾琳的脚步没停。
“明天我还想去一所乡学。”她说,“听说那边有个盲童,靠听别人念书学会了写字。”
莱昂点头:“我去。”
“你不嫌麻烦?”
“麻烦的事才值得做。”
她笑了。不是浅笑,也不是冷笑,是一种很轻、很稳的笑意,像风吹过湖面,不留痕,却真实存在。
他们走进宫门时,一阵风掠过庭院。文书桌上的一叠纸被吹开一页,露出上面朱笔批注的三个字:**准,速办。**
艾琳看了一眼,没停下。莱昂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那行字,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阳光正照在长廊尽头。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始终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