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很多地方,看过不少城邦。”他说,“有的地方律法森严,百姓却不敢说话;有的地方自由开放,但秩序混乱。你们这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里的人做事,不只是怕惩罚,而是觉得这样做是对的。”他指着街角一个年轻人,“他刚才捡起别人掉落的钱袋,追出去还了。没人看见,他还是去了。这不是因为法律要求,是因为他相信这个环境值得他这么做。”
艾琳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个年轻人已经走远,背影普通。
她说:“我们花了十二年,才让这件事变得普通。”
“正因如此,才难得。”男人说,“很多人以为治国靠的是法令、军队、税收。其实最深的根基,是让普通人觉得,守信比失信更轻松,行善比作恶更自然。”
艾琳看着他:“你观察得很细。”
“我只是看得久了些。”他说,“繁荣不只是田里有粮、市中有货,而是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参与其中。孩子读书,不是为了逃避劳役;工匠做工,不只是为了糊口;商人交易,不再提心吊胆。这才是活的秩序。”
艾琳第一次感到,有人用和她一样的方式在看这个国家。
她问:“你觉得还能更好吗?”
“能。”他说,“但不能再靠一个人推着走了。下一步,得让制度自己运转,让普通人也能影响决策。比如,让村代表参与农政讨论,让商户推选监察员,让教师参与教材修订。不是自上而下施舍,而是自下而上生长。”
艾琳盯着他。这些想法,她有过,但从没在朝堂上提出来。太早了,她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现在有人在街头随口说出。
她问:“你从哪里来?”
“路过。”他说,“听说这里变了,就来看看。”
“你会留下吗?”
“要看这里是否真的容得下不同的声音。”他看着她,“您愿意听一个外人说真话吗?”
艾琳没有回答。
远处传来钟声,是午时的报时。风吹过巷口,卷起一点尘土。几个孩子跑过,笑着喊着去上学。
她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站得很稳,没有刻意表现恭敬,也没有挑衅。
她说:“你的话,让我想起许多未曾深思的事。若你不忙,可愿随我去园中走走?那里清静,适合继续聊。”
男人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转身,朝王宫侧苑的方向走去。树影落在路上,斑驳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