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的马嘶声还在耳边,艾琳已经走到拴马桩前。亲卫队长正指挥士兵给她的坐骑披甲,一面金红相间的旗帜被高高举起,旗杆顶端雕着犁与箭交叉的纹样。
她抬手一拦。“撤了。”
“女王,这是规矩。”亲卫队长说。
“我不是来听规矩的。”她说,“把旗子收了,华盖也撤。我们是去走村道,不是巡街。”
亲卫队长迟疑了一下,挥手让人照办。旗帜被卷起塞进木箱,遮阳的绸伞也被拆下。几名士兵面露不安,低声嘀咕着什么。
艾琳没理会。她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马蹄踩在湿泥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天色阴沉,云压得很低,风从北边吹来,带着土腥味。
队伍出发了。除了她,还有四名士兵、一名测量员和一名书记兵。没人穿礼服,也没人举仪仗。他们沿着烧焦的田埂往北石屯东侧村落行进,路越来越烂,雨水泡软了泥土,马蹄几次打滑。
第一站是个小村子,离主屯不到三里。几户人家住在半塌的土屋中,院墙倒了一半。一个老妇人蹲在井边打水,看见队伍来了,动作慢了下来。
艾琳下马,走到她身边。“今年水够用吗?”
老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手抖了一下。“够……够的。”
“冬天呢?”
“冬天……要省着用。”她说完,低头继续摇辘轳。井绳磨损严重,发出吱呀声。
艾琳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井壁。内壁干燥,只在最底下有一点湿痕。她问:“这口井能撑多久?”
“两个月。”旁边走出个老头,“去年还能撑四个月。”
书记兵掏出纸笔记下。测量员用尺量了井深,只有七尺半。
艾琳走进一户人家。屋里昏暗,角落堆着三个陶罐。她打开盖子闻了闻,粮食不多,颜色发灰。女人站在门口不敢动。
“这是今年的存粮?”艾琳问。
“是。”女人点头,“春耕还没开始,去年收成不好。”
“孩子呢?”
“走了。去河口那边找活干。”
艾琳没再问。她走出屋子,在村口站了一会儿。村道尽头有座空房,门板歪斜,屋顶塌了一角。
她对书记兵说:“记下来:水源不足,存粮紧张,青壮外流。”
书记兵低头写字。
离开村子时,那个老妇人追出来,递上一碗水。艾琳接过喝了,还碗时轻声说:“你说的话,我记下了。”
老妇人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第二站是河口新城。这里靠近两条河交汇处,地势低平。岸边残留着去年洪水冲垮的木屋骨架,像一堆枯骨插在泥里。
随行的商人推荐人叫赵通,穿着厚底靴,手里拿着测量杆。他指着一片高地:“只要把地基垫高两尺,就能避开春汛。”
“去年淹到哪里?”艾琳问。
赵通笑了笑:“大概到这里。”他比划到小腿。
一个渔民从船上跳下来,裤腿卷到膝盖。“你站这儿试试。”他说着,走向岸边一处土坡。
艾琳跟着过去。渔民指着坡上的黑线。“去年水到这里。”他比划的位置,高出赵通说的两倍还多。
“那你的房子呢?”
“冲走了。现在住船上。”
艾琳踩进浅滩,泥浆漫过靴面。她弯腰抓起一把淤泥,翻开里面夹着的断树枝和碎布片。测量员标记了几处水位痕迹,最高的一条离地面近一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