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家庭有困难的,可以申请‘调节系数’。老人多、孩子小、有人伤病的,核实后适当加分。但必须公开申请,由邻里作证,三人小组审批。”
她话音刚落,一个年轻农夫站起来:“你说核实,怎么核实?你又不知道我家几口人,吃多少粮。”
艾琳看着他。
“那你现在就说说,家里几口人,种了几亩地,上月用了多少工分换粮。”
那人一愣,但还是说了:“五口人,两亩半地,我和爹下地,娘带孩子。上月换粮用了八分,修屋顶批了两分材料,还没拿到。”
艾琳让记账员拿来他的工分卡,对照登记本读出数据:出勤二十六天,应得二十六分,扣除换粮和材料,剩十四分。又问:“你邻居,张四家,跟你同组,他家情况你知道吗?”
“知道,他们家四口人,地少一分,孩子上学,也紧张。”
艾琳转头对人群:“接下来,请两位邻人上来作证,看看他说的真假。如果属实,他的调节申请优先处理。”
两个村民走上来,确认了情况。艾琳当场签字,批准他本月工分加百分之二十,用于换粮。
场上安静了几秒。
然后有人小声说:“这办法……能行。”
赵婆慢慢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到台前。
“我种了一辈子地,听过的规矩不少,能落地的不多。”她看着艾琳,“你说的这些,写下来,贴出来,我们认。只要公道在纸上,我们也认字。”
她说完,转身回到座位。
底下响起掌声,先是零星,后来连成一片。
散会前,艾琳最后说了一句:“我们不是要比谁更苦,也不是要比谁更巧。我们要的是,谁干活,谁就有饭吃;谁出力,谁就有话说。一起活下去,靠的不是一个人强,是一群人信。”
她说完,把修订后的章程交给记账员,让他连夜刻在木板上,明天一早挂在晒谷场。
太阳完全落下去,村里亮起灯。孩童在巷子里跑,喊着“新工分啦”,一家接一家传话。灶火升起,饭香飘出来。
艾琳没回家。她站在文事堂前的石阶上,手里还拿着那份初稿。屯长和记账员站在旁边,等着她安排明天的事。
“第一批调节申请,明天上午九点开始受理。”她说,“三人小组抽签,现场公布。技改组的新任务暂缓,先把旧项目补登记一遍。”
记账员低头记下。
屯长问:“李三那边要不要单独说一声?”
“不用。”艾琳说,“规则对谁都一样。他要是不服,也可以申请听证。”
她把纸折好,塞进衣袋。风从东边吹过来,吹起她的袖口,露出手腕上一道旧伤。
远处传来敲打声,有人在加固公告栏。新的木板已经备好,等着上漆。
艾琳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厚了,空气闷,像是要下雨。
她转身对屯长说:“今晚多加一班夜巡,粮仓和药房重点盯。”
话刚说完,一滴雨落在她脸上。
她没擦,只盯着村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