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训练场边缘的长矛杆上,金属矛尖映出一点寒光。艾琳仍站在高台边,目光未动,但手指已松开昨夜紧握的地图卷角。那张图摊在石台上,墨线勾出山脊走势,却始终没有标记新的防线位置。
她盯着远处雾气笼罩的西岭,三处陡坡轮廓在灰白中若隐若现。其中一处凹陷如兽口,两侧岩壁夹峙,仅容窄道穿行。她忽然想起昨夜巡岗时听到的风声——不是从正面沟口传来,而是自高处滚落,带着枯叶刮石的响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轻而稳,踏在碎石路上几乎没有回音。一人停在台下,肩背微弓,右手按着弓袋边缘。是村西的老猎户乙,平日独来独往,只在冬猎时露面。他抬头,声音压得低:“夫人,那条路走不得马队。”
艾琳低头看他。他的鹿皮靴沾满干苔,裤脚磨出毛边,脸上有常年被山风吹裂的痕迹。
“你说哪条?”
“鹰喙崖。”他抬起手,指向雾中最深的一道阴影,“我昨夜追一头跛鹿,走到半途才发现——
艾琳没说话,只是取下腰间炭笔,在地图对应位置点了一个记号。
乙又道:“不止那一处。雾谷口清晨起瘴,人进五步就看不见脚;断木坳底下全是腐根坑,马蹄一陷就是半截。这些地方,守的人少,杀的人多。”
艾琳将地图卷起,塞进皮套。“你现在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沿西侧山径上行,彼得闻讯赶来,被她拦在村口。“你留下,盯住岗哨轮换。若有异动,敲铃两短一长。”
山路渐陡,岩层裸露,草根盘结成网。乙走在前头,脚步极稳,遇到湿滑处便伸手示意。两名斥候随行在后,手中握紧短斧。
第一个停驻点便是鹰喙崖。狭窄通道横贯山腰,上方悬岩突出如檐,下方则是三十步深的断崖。乙蹲下身,拨开落叶,露出几块松动的巨石。“只要推下去,哪怕一块,也能堵死整条道。”他又指头顶,“藤蔓缠得密,攀上去不难。一人藏顶,可照看百步。”
艾琳让一名斥候模拟敌军推进,自己则站到高处观察。当“敌军”进入隘口中央时,她下令投石测试。第二轮便击中目标区域,滚落的碎石激起尘烟。
继续前行,地势转入低洼。雾气骤浓,十步外人影模糊。乙停下,抬手示意静默。他俯身摸了摸地面,抓起一把湿土。“这里泥软,重甲踩进来会陷住。若提前埋下削尖的木桩,骑兵冲阵等于送死。”
艾琳点头,命另一名斥候从反方向穿行,记录视野盲区。对方走出不到五十步便迷失方向,靠呼喊才被寻回。
最后一站是断木坳。枯树倒伏成片,枝杈交错如网。乙拨开一根横卧的树干,底下赫然是一个塌陷坑,边缘插着断裂的木矛。“去年冬天野猪掉进去,挣扎了一夜才死。现在坑还在,只是被落叶盖住了。”
艾琳绕行一圈,发现此处可通三条小径,正好形成交叉伏击位。若在此设弓手,能覆盖所有进出路线。
返回途中,天色已过正午。艾琳一路未语,只在羊皮图上不断添注符号:圆圈代表伏击点,斜线标注撤退路径,三角则是障碍物位置。
回到村中,她直奔议事厅。厅内炉火未熄,墙上挂着旧地形图。她将新图铺在桌上,召来彼得与几名骨干。
“我们不能再把所有人摆在沟口。”她说,“敌人知道我们守正面,所以会想办法绕后。我们要让他们以为山村空虚,实则处处是刃。”
她指着图上三个标记点:“这三处,每处只需十人。一人警戒,两人放绊索,三人控滚石,其余为机动支援。行动以鸟鸣为号——短促两声是敌近,三声连叫是撤退,一声长啼是合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