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转身走向打谷场中央。二十名归顺俘虏正被驱赶着搬运尸体。有人抬着同袍的尸身,脚步迟缓,眼神空洞。一名老俘虏摔倒在地,尸体压在他背上,他挣扎着爬起,继续走。
她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指向其中三人:“你,你,还有你。过来。”
三人战战兢兢上前,低着头。
“你们曾在哪个村驻过?”
一人吞咽口水:“北坡……待过三天。”
“南谷呢?有没有人去过南谷?”
另一人点头:“我去过。送粮令。”
艾琳眯眼:“哪条路?”
“走崖底小道,绕过断桥……有暗哨。”
她记下路线,又问了几句,挥手让他们回去干活。转身时,肋侧一阵抽痛,她扶住磨盘边缘,指尖触到一道旧刻痕——那是第260章众人立誓时,有人用刀尖刻下的“同生”二字。
她收回手,掌心沾了点灰。
天边泛出青白,黑夜正在退去。打谷场上人影穿梭,尸体成堆码放,俘虏们弯腰搬运,民兵来回巡视。阿壮带人扑灭最后几处阴燃的火堆,彼得在登记缴获武器。
艾琳坐在磨盘边缘,左手搭在膝上,右手握着一块石头——那是昨夜她从敌营带回的,沾着血,棱角锋利。她没吃东西,也没喝水,只是坐着,看着。
一名俘虏路过时不小心撞到她腿,慌忙跪地磕头。她没看他,只把石头攥得更紧。
彼得走来,站在她面前。“俘虏编队已完成。后勤组十六人,清场组四人。安排他们今夜值第一班哨。”
“不够。”她说,“加到两班。让老民兵带着,盯住每个人的动作。”
“怕他们暴起?”
“不怕。”她摇头,“怕他们偷偷哭,偷偷祷告,偷偷记住谁杀了他们兄弟。这些事,比暴起更危险。”
彼得沉默片刻,点头离开。
她仰头看了看天色。晨光已漫过山脊,照在村口那几根木桩上。十颗头颅悬在顶端,面目模糊,乌鸦尚未到来。
阿壮这时跑来,喘着气。“东沟发现一具尸体,穿着我们衣服,后脑遭重击。不是战死,是死后补的。”
艾琳缓缓起身,肩伤扯动,她没皱眉。“带我去。”
两人走到东沟边缘。尸体趴在地上,背部有拖行痕迹。艾琳蹲下,翻开衣领——内衬缝着一枚铜钉,是十里村的标记。
“他是十里村来的。”她说,“昨夜参战,却死在这里。”
“会不会是误伤?”
“误伤不会补后脑。”她伸手探入死者怀中,摸出半张烧焦的纸片,上面残留几个字:“……令至……即返……”
她捏紧纸片,站起身。“通知十里村,派人来认尸。同时封锁消息,不准传说是谁下的手。”
阿壮应声而去。
艾琳返回打谷场,将石头放在磨盘上,正好压住那道“同生”刻痕。她解下肩甲,撕下内衬布条,简单包扎肩伤。血已经凝固,但布条很快又被浸红。
彼得走来,递过一碗凉水。“你该歇会儿。”
“歇了,规矩就没了。”她说,“从今天起,我们不是一群逃命的人了。我们是规矩的制定者。”
她接过水碗,没喝,放在磨盘旁。风吹起她的斗篷,猎猎作响。远处山道静默,尘土未扬。
但她知道,会有脚步踏来。
她拿起那块染血的石头,轻轻摩挲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