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过头,发现自己腿上的布条渗出血来。疼痛一阵阵袭来,像有铁钩在骨头上刮。他抬起手,摸到腰间空荡的刀鞘——武器早被收走。
他慢慢坐起,靠在岩壁上喘息。药婆昨夜敷的草根早已干结脱落,伤口开始流脓。他伸手去够旁边水罐,指尖刚碰到陶沿,罐子便被一只脚踢翻。
“别动不属于你的东西。”阿壮站在洞口,手里握着矛杆。
老汤姆没反驳,只是低头看着泼洒在地的水,一滴未溅上唇。
中午时分,艾琳再次进入溶洞。她先查看己方伤员,确认老汤姆尚存意识后,走向敌俘区域。五人中已有两人陷入昏睡,呼吸急促。年轻士兵抬头看她,眼里混着恐惧与怨毒。
艾琳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枚马掌钉,放在地上推过去。“认得这个吗?”
士兵盯着钉子,嘴唇微动:“北岭铁坊统一打制……每批都有编号。”
“你主子的马,是不是这批次?”艾琳问。
士兵没回答。
“你不答,我也知道。”艾琳站起身,“我会查清楚每一匹马的来历,每一支箭的归属。然后我会让全镇的人都知道,是谁下令烧村、劫粮、驱赶妇孺进火场。”
她转身欲走,忽听身后传来沙哑声音:“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艾琳回头。说话的是那个一直沉默的年长士兵,脸上带着旧疤,左臂缠着染血布条。
“命令来自镇西府衙。”他说,“带队的是副指挥官科尔,他拿了商队的钱,要清掉所有不肯交保护费的村子。”
艾琳静静听着,没打断。
“但我们不是匪。”那人喘着气,“我们是边防撤下来的残兵,被编进私军……若不服从,当场斩首。”
艾琳点点头,对阿壮说:“记下他的话。”
阿壮应声取笔。
她最后看了眼洞内众人,走出溶洞。阳光刺眼,她眯起眼,望向远处山脊线。彼得跟出来,递上水囊。
“你早就想好了?”他问。
“从第一具尸体出现在邻村门口时就想好了。”艾琳喝水,咽下苦涩,“我们打得起一场伏击,但赢不了整场战争。除非有人站出来说真话。”
“可你这样对待他们……和那些贵族有什么区别?”
艾琳停下脚步。
“区别在于。”她声音很轻,“我让他们活着说出真相。而贵族,只会让他们死得无声无息。”
她说完便朝议事屋走去。彼得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村道拐角。
傍晚,药婆来报,老汤姆开始发烧,嘴里胡言乱语,喊着“别埋我”“我还有力气”。艾琳去了趟溶洞,亲自换下他腿上腐烂的布条,重新用盐水清洗伤口。老汤姆在昏迷中挣扎,被两名民兵按住。
“你会好的。”艾琳在他耳边说,“你必须好起来。”
她离开时,老汤姆的手垂在草垫边缘,指尖微微抽动。
深夜,艾琳在议事屋油灯下铺开一张羊皮纸。她蘸墨执笔,开始绘制一条隐秘小径——绕过北岭断崖,穿过废弃矿道,直通镇西府衙后巷。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沙响。
屋外,风摇动公告栏上的协约纸页。溶洞方向传来一声压抑的呻吟,很快又被寂静吞没。
艾琳落笔不停,画完最后一段路线,抬头看向窗外。星群低垂,映在瓦檐积水里,碎成一片片光斑。
她吹熄灯芯,起身将地图藏入墙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