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交换眼神,有人低头思量。
一名妇人走出来,声音发紧:“采药进山,万一遇兽怎么办?我男人刚从战场上下来,我不想他再冒险。”
“采药队不进深林。”艾琳答得干脆,“只走北坡缓道,限三人一组,白日往返。带队者由我指定,路线、标记、禁忌全讲明。误采毒草者不罚,但须复训。若真遇险,哨岗敲钟,伏兵可接应。”
那妇人咬唇不语,终究没再反对。
散去前,艾琳当众写下第一份名单:制箭组十二人,轮值两班;粮政登记由老村长领五位长者;采药队三人——猎户家的王石头、赵二河,加上曾帮医者采过药的陈寡妇。
午后阳光斜照,打谷场重新忙碌起来。
李三带着人在仓房前清点木材,逐根丈量、分类,记入木片。两名少年蹲在角落试削箭杆,老匠人偶尔过去指点几句。西面传来叮当声,那是拆解金属残件的声音。
艾琳走到山脚路口,面前摆着一张手绘简图,墨线勾出北坡走势,标红处写着“白茅根”“野菊”“川乌(慎用)”。
她摊开布包,取出几株干草样本,一一指认:“白茅根皮白内韧,挖三寸即可;野菊开黄花,揉叶有苦香;川乌叶如掌,根黑如炭,取拇指大一块足矣,多则中毒。”
三人围听着,频频点头。
“路径只走这里。”她手指沿红线滑动,“晨出午归,不得偏离。若见陌生藤蔓或异色菌菇,宁可空手也不碰。听见鹰啸即返,听见钟声立刻隐蔽。”
最后,她将图卷起,交到王石头手中:“你们三个最稳重。回来时,草药交医棚清点,人到我这儿报到。”
王石头接过图,郑重揣进怀里。赵二河背着空篓,陈寡妇提着小铲,三人整了整衣装,迈步上坡。
艾琳站在路口,目送他们身影渐行渐高,隐入树影之间。
她转身返回打谷场,途中经过西坡。新设的响铃装置挂在灌木后,陶罐随风轻晃,石子发出细微碰撞声。她伸手拨了一下藤索,声音清晰可闻。
李三迎上来,递过一份木片:“木材够制箭六百支,若省着用,加枯枝可至八百。铁钉十七枚,全用于箭头固定。”
艾琳接过,快速扫过数字:“通知制箭组,今日先做一百支,验合格后再扩产。老匠人那边,弓修好几张报我。”
“是。”
她又问:“粮户登记何时开始?”
“老村长已派人去唤人,预计申时初开始。”
艾琳点头,走向石台。夕阳将她的影子投在平整的石板上,手中握着刚汇总的粮食登记初稿,纸页边角已有些磨损。身旁放着草药图谱和一块新刻的箭矢进度牌,上面用炭笔写着“第一班:完成三十七支”。
村民陆续奔赴各自岗位。有人搬运木料,有人核对清单,有人蹲在打谷场边试磨箭头。仓房侧壁那块空白木板上,已有人提前刻下第一个名字——李三。
艾琳站着没动。她望着西坡方向,那里有一面窄旗垂在竿头,尚未升起。风吹过耳际,带来远处山道的一丝尘味。
她抬起手,将进度牌翻了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