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散,春雨来。
沐浴着淅沥沥小雨,林冲自宫门前收回目光。
缓缓转身,一言不发。
高大的身影重新融入那片无边无际的风雪当中。
来时,他尚有几分救国护君的执念。
可归去时,心头一扫而空。
千年已将,皇帝已经不知换了多少个姓。
大周的天子可以不姓赵。
但大周的百姓,却不能沦为蛮夷治下的三等人。
......
是夜,御书房内。
被连日军情折磨得心力交瘁的周天子。
此刻正就着一炉暖香,于龙榻之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殿外风雪呼啸,直叫他心烦意乱。
“陛下。”
一道阴柔的声音自帘外响起,却是童贯去而复返。
其人手中捧着一碗安神的热汤,脸上满是忠心耿耿的关切。
“夜深了,陛下还是早些歇息,保重龙体要紧。”
“唉……”
周天子悠悠一叹,缓缓坐起身来。
接过热汤,却也并无半分饮用的意思。
只是将其置于一旁,眉宇间满是挥之不去的忧虑。
“爱卿,你说...这南狩之事,当真可行?”
“陛下安心便是。”
童贯躬身于榻前,声音压得极低。
“老奴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宫中通往城外的那条秘密水道,乃是前朝所留,隐秘非常,绝不会为外人所知。”
他顿了顿,又自袖中取出一卷早已备好的名册,双手奉上。
“此乃此番随驾南狩的亲信大臣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待到明日午时,老奴便会安排人手,将诸位大人的家眷先行送出城去。”
周天子接过名册,随意扫了一眼,见其上皆是些平日里与自己走得极近的亲信,便也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此事便交由爱卿处置了。”
“老奴,遵旨。”
童贯叩首领命,缓缓退下。
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脸上悄然闪过一抹不易察的得意与阴狠。
君臣两人暗中密谋,自以为瞒得过所有人。
可殊不知,天下哪有不透风的网?
童贯也不可能事事亲为,事情总需要
而如此,便也瞒不过有心人的注视。
司礼监,值房之内。
钱忠望着身前暗线冒死从童贯府上送来的那份南狩名单,只觉心里凉凉的。
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名单之上,洋洋洒洒数十人,皆是朝中与童贯交好的权贵。
唯独没有他这个曾为官家立下汗马功劳,鞍前马后多年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好,好一个童贯!好一个冰冷无情的官家”
钱忠缓缓将名单合拢,一张阴柔的面容冷的像是快要结冰。
他本来以为,自己追随官家多年,纵然没有功劳但也有苦劳吧?
可谁能想到,到头来居然也是落得个被随意舍弃的下场。
“咱家为你当牛做马,你却视咱家为草芥......”
钱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心头的最后一点犹豫被斩去。
心一狠,俯身在纸张上笔走龙蛇。
随后取出一只早已备好的信鸽,将写满了天子出逃的具体时辰与路线的密信绑在其上。
推开窗,任凭冰冷的风雨扑面。
“去安竹山庄。”
“陛下,既然你不仁,便也莫怪咱家不义了!”